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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布舜在灯下观察着细柳,她已不再像从前那样过分清臞,她两颊丰盈了些,因为有了一分淡薄的血气,皮肤也不再苍白得厉害。
唇上也有了血色。
如同常年在严冬盛雪里隐没枝芽的病树倏忽一夜放春花,极致的清冷与艳丽相融于她眉目,脱尘而绝俗。
“除非驯服它。”
乌布舜老神在在,语气沉稳:“让蝉蜕这只怪物低下它高傲的头颅,它会奉上它的所有,也会吐出那些曾被它吞噬掉的所有记忆。”
没有人比乌布舜更清楚,若蝉蜕低头,心甘与人共生,它便从毒,彻底变成了药,于习武之人而言,内功亦能因此而更上一层楼。
细柳收回手,重新捧起茶碗,脸上没有一分多余的情绪表露,她什么也没说,却稍稍垂眼,顷刻,颈侧那道狰狞的疤痕里仿佛有什么顺着她的肩爬上来,在疤痕里轻轻鼓动。
她抬起眼再看向乌布舜,那东西又顺着疤痕退至她衣襟底下,不见了。
那道从她颈项蔓延至她肩上的长疤,像是锁住蝉蜕的囚笼。
它不敢嚣张,不敢癫狂。
乌布舜心中本就有了一个底,但此刻亲眼见此情形,他仍旧忍不住双眼大睁了些,惊异非常。
他深深地凝视细柳,半晌:“你从前气血双亏,加上喘症复发,身体的亏空太严重了,这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弥补回来的,我给你的方子还是要再改一改,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多谢。”
细柳颔首。
乌布舜神情复杂,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忽然想起舒敖今日告诉他一件事,他便又问道:“听说你这趟下汀州是为了杀陆公子,你如今可想好对策了?”
他叹了口气:“如今这个世道,总能轻易陷人于两难。”
“其实您来得正好,”
细柳将碗中虫茶饮尽,外面风雨潇潇,她将空碗搁下,看着乌布舜,“不知您手里可有什么能够助我蒙混过关的好药?”
乌布舜想了想,点头:“有一样,吃了人身上会很冷,冷到气息脉搏都会变得薄弱难察,足以以假乱真。”
夜更深,雨未歇,细柳喝光了雪花送来的汤药,沐浴过后回到房中,她披着湿润的长发坐到镜前,用帕子擦了几下发尾,抬眸透过明亮的镜面,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桌面上,那里静躺着一支银簪。
银质的兔子憨态可掬,怀抱着一颗浑圆的珍珠,好似抱月,细柳忽然停下擦发的动作,临着灯烛,她伸手将银簪拿起来。
烛火照得珍珠莹润泛光。
她垂着眼帘,好一会儿没动。
夜雨滴滴答答,并不宁静,细柳在床上躺下来,起初很烦这声音,但也许是大医带来的宁神香起了些作用,渐渐的,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梦里春花正艳,茏园中草木蓊郁,清晨薄雾未散,她成为了那个小小的自己,被父亲抱在怀里,穿过小石桥,走入临水连廊。
她看见一位很年轻的先生坐一张紫檀木的圆桌前,他穿着一身素雅的道袍,眉目俊秀,父亲还没走近,便先唤了声:“子温。”
“我将女儿抱来,你亲自给她,这件事便算是正式定下了。”
父亲说着,将她放到桌边的软凳上坐着。
她旁边的凳子上也坐了个小孩儿,他穿着朱砂红的圆领袍,衬得皮肤更白得像玉,正用一双剔透清润的眼睛看她。
“圆圆。”
他喊。
她没睡醒,一大早还有点发懵,有点不太想搭理他,但是她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嗯”了一声。
“你真的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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