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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六相劫道 棒破无生门（第1页）

第三十三章六相劫道·棒破无生门

晨雾如稠粥般漫过无相谷青石板路时，玄奘怀中的《华严经》残页突然无风自动。那页纸本是古印度贝叶经形制，此刻却在雾中舒卷成蝶，翅脉间流淌着金色梵文。白马玄奘的坐骑突然前蹄腾空，喉间发出幼狼般的呜咽——它看见六团灰影正伏在道中，形如饿鬼却遍体生鳞，每只爪子都抓着半片破碎的贝叶经。

＂大师兄！＂八戒的钉耙已横在胸前，九齿却在发抖。他看见灰影咀嚼经文时，喉间翻涌的不是唾液，而是粘稠的墨汁，墨中沉浮着无数细小的＂卍＂字。悟空金箍棒斜指地面，金睛里跃动的火光突然凝作六瓣莲花状：＂这些孽障...吃的是佛骨舍利的气息。＂

沙僧的降妖杖重重顿地，岩缝中渗出的却非泥土，而是凝固的金漆。金漆如活物般游走，在山壁上拼出＂总、别、同、异、成、坏＂六个血字，每个字都有斗笠大小，笔画间蠕动着细小的佛虫。为首的灰影直立而起，形如枯瘦沙门，脖颈却裂开六张巨口，分别吐出流沙河的骷髅串、火焰山的残烬、女儿国的胭脂盒，每样物事都缠着玄奘前世的袈裟碎片。

＂圣僧可知，为何九世轮回皆不得正果？＂灰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钟，＂因你执着于＇菩萨行＇的皮相，却不知六相本是一体。＂六张口同时开合，喷出的梵文在雾中聚成六道锁链，直取玄奘面门。

玄奘腕间的蝉形胎记突然发烫，如同一枚烧红的铜钱嵌入皮肉。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第一世在雪山顶割肉喂鹰时，六道灰影正躲在云层后，用细长的吸管啜饮他滴落的血珠；第二世在南海抄经，灰影化作鱼龙，啃食他写经的朱砂笔...

＂原来贫僧的慈悲，竟成了诸位的养料？＂玄奘指尖掐住佛珠，却发现每颗佛珠都裂出细缝，露出里面蜷缩的灰影幼体。

＂岂止慈悲？＂灰影突然化作六头巨蟒，蛇鳞上布满梵文咒印。蛇尾缠住白马前蹄，马眼顿时翻白，露出瞳孔里倒映的大雁塔——塔身正在崩解，铜铃如雨点坠落。悟空的金箍棒破空而至，却在触及蛇鳞时＂铮＂地碎裂，化作千条金线，每条线上都串着一具白骨：白骨们皆怒目圆睁，正是被悟空打杀的各路妖王。

＂看清楚了，猢狲！＂蛇妖张开蛇口，水镜中浮现五行山下的景象——另一个悟空被压在石下，周身缠绕着与眼前相同的六道锁链，＂你以为打死的是妖怪？分明是你自己的＇别相＇！＂

悟空左眼突然渗出血泪，金睛在血泪中熔成液态，滴落在地竟灼烧出《心经》全文。他伸手拔下三根毫毛，吹向四方时，毫毛突然化作三尊金身：中间一尊结法界定印，左手托钵右手持莲；左侧一尊身披火焰，手持降魔杵；右侧一尊青面獠牙，背后生三对肉翅。

＂老孙不管什么总别同异！＂持杵的金身暴喝一声，棒头现出＂无生＂二字梵文，一棍砸在＂总相＂巨蟒头顶。蟒头爆裂处不是血肉，而是无数细小的经卷碎片，每片上都写着＂一即一切＂。第二尊金身挥棍劈开＂别相＂的胸腔，里面滚出的竟是七十二颗悟空的头骨，每颗头骨都刻着不同的神通法诀。

沙僧突然低喝一声，将降妖杖刺入自己眉心。鲜血飞溅处，竟涌出流沙河的黄沙，沙中裹着他前九世的骷髅——每具骷髅的喉间都卡着一枚＂成＂字或＂坏＂字的咒符。＂诸相非相，是名实相！＂沙僧振臂挥沙，万千沙粒化作微型五行山，将最后两妖压成齑粉。

残月升至中天时，六妖尸骸已聚成青铜香炉，炉身上浮刻着扭曲的梵文经咒。玄奘咬破指尖，以金血在炉身写下《华严经·十地品》中的偈语，笔锋所至，咒文竟如活物般扭曲避让。

突然，香炉中伸出数根白骨手爪，将八戒拖入一片迷雾。迷雾散尽，竟是广寒宫景象，嫦娥衣袂飘飘而至，指尖缠绕着银河水：＂天蓬可还记得，当年你打翻的琉璃盏？＂银河水化作锁链缠住八戒脖颈，他却突然咧嘴大笑，九齿钉耙猛地挥向地面。

＂俺老猪早不是当年的天蓬！＂耙齿犁开的土地里，涌出的不是弱水，而是堆积如山的糠秕，那是他九世为猪时偷偷藏在草垛里的口粮。糠堆中突然绽开青莲，每朵莲花上都端坐着持戒的比丘，比丘们合掌诵念：＂烦恼即菩提，轮回即道场。＂

东方既白时，香炉底部伸出六条青铜锁链，链端拴着三颗狰狞的头颅——正是狮驼岭青狮、白象、大鹏的元神。悟空见状长啸一声，金箍棒重重敲击香炉，声波如利剑穿透八十里外的小雷音寺，将寺内的假弥勒佛像震出蛛网状裂纹。

＂原来六相劫道，正是法界璎珞。＂玄奘拾起一片妖骨，见骨面上天然生成《华严经》第三十三卷全文，字迹间流动着六彩光芒。无相谷的晨雾不知何时已化作八宝莲池，池底沉着六颗琉璃珠，每颗珠中都封印着一只金蝉——它们正啃食着珠内的佛经文牒。

八戒盯着琉璃珠咂嘴：＂师父，这蝉蛹炸了吃，想必酥脆...＂

＂呆子！＂悟空敲了他一棒，＂这是华严宗的＇六相圆融＇之喻，吃不得！＂

沙僧凝视池底，忽然指着某颗琉璃珠：＂大师兄，你看这珠里的金蝉...像是流沙河底的...＂

悟空金睛微眯，却见池水循环间，琉璃珠上隐约映出＂小雷音寺＂四字。晨风中，《华严经》残页轻轻落在莲瓣上，经文与露珠相映，竟如碎钻般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