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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他是一个疯子，扭曲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什么的疯子，而能好好听疯子说话，对疯子好，眼睛里没有畏惧没有恶心的，也只剩下一个人了，只剩下……一个人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这个人，不能死。

nbsp;nbsp;nbsp;nbsp;安停舟几个跨步冲上去关了输液管，站在那人床前手忙脚乱了那么片刻，下一秒，他极度暴虐地将呼呼大睡的小年轻一脚踹飞，眸色森寒：“叫你看人，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吗？”

nbsp;nbsp;nbsp;nbsp;说着，捏紧了别在后腰上的枪，咯吱作响，显然已动了杀心。

nbsp;nbsp;nbsp;nbsp;“老……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困了，对不起……对不起……”

nbsp;nbsp;nbsp;nbsp;眼见狞笑着举枪逼近他的男人，小年轻吓得腿打了颤，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nbsp;nbsp;nbsp;nbsp;他还是个青头，初入此行，没碰上过这种情形，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表情，想起关于这人的种种，他打了个寒颤，不寒而栗，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饶了我……”

nbsp;nbsp;nbsp;nbsp;生死面前，他到底做不到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半大孩子。

nbsp;nbsp;nbsp;nbsp;英雄固然可敬，从容赴死，一生傲骨，慷慨激昂。

nbsp;nbsp;nbsp;nbsp;可毕竟，这世界的主流终还是由普通人构成，性格不同固然为因，却也并非都是他们天生懦弱，骨子里毫无热血，只是他们……或上有双亲需奉养，或下有儿女要抚育，再或是许了何人一生承诺，责任为枷，负担为锁，终封住了曾有过的那一片片少年丹心，变成了幼时最厌恶的畏缩市侩模样。

nbsp;nbsp;nbsp;nbsp;年轻人浑身发着颤，想起了还在家中等着他吃饭的奶奶，他父母没的早，自幼和奶奶相依为命长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早早入了这一行。

nbsp;nbsp;nbsp;nbsp;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做亡命之徒。

nbsp;nbsp;nbsp;nbsp;他哀求着，恶魔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nbsp;nbsp;nbsp;nbsp;他……退无可退。

nbsp;nbsp;nbsp;nbsp;小年轻想了想家中亲人，终是克制住了求生本能，没敢反抗，颤着唇紧紧闭上了双眼。

nbsp;nbsp;nbsp;nbsp;但……良久良久，想象中的痛感都没有袭来。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只见恶魔的腕上，紧紧覆着一只苍白的手。

nbsp;nbsp;nbsp;nbsp;明明那样虚弱，一挣就可以甩开的，但是安停舟没动，就只在那毫无实质意义地喝道：“取开。”

nbsp;nbsp;nbsp;nbsp;他的表情依旧很狰狞，却显然已没了方才那么浓烈的杀气。

nbsp;nbsp;nbsp;nbsp;哦，恶魔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豆浆。

nbsp;nbsp;nbsp;nbsp;原来……恶魔也是有心的。

nbsp;nbsp;nbsp;nbsp;“不至于。”

nbsp;nbsp;nbsp;nbsp;杨达平静地开口，也没把那只手收回来，就那么淡淡地看着那个疯魔的愈加严重了的男人，不卑不亢。

nbsp;nbsp;nbsp;nbsp;平和，又带着点长辈式的包容。

nbsp;nbsp;nbsp;nbsp;眸若星海。

nbsp;nbsp;nbsp;nbsp;安停舟冷笑，蓦地转过去，眼尾一挑自带三分嘲意，无不刻毒地挖苦道：“怎么？我们手上沾染过那么多鲜血的小杨哥，现在竟成了菩萨心肠吗，现在是这样，抓那个条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你想什么呢，你不会觉的你在杀了这么多人后，还有什么挽回的可能吧，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你，我，罪无可恕，丧心病狂，活该被雷劈上个几百回，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别想跑。”

nbsp;nbsp;nbsp;nbsp;他就是见不得那个人讲什么狗屁的仁义道德，见不得和他一起做了那么多的恶后，一颗心居然还没黒透，地狱那么冷，他不要一个人走，谁叫他是个骨头缝都黑得不能再黑了的恶人，恶人是不讲道理的，所以他偏生要拉他作陪。

nbsp;nbsp;nbsp;nbsp;陪他下地狱，陪他被讨债的恶鬼撕成碎沫，陪他满目鲜血，满耳哭嚎。

nbsp;nbsp;nbsp;nbsp;对，这样真是……好极了。

nbsp;nbsp;nbsp;nbsp;杨达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小辈，分明……他自己还是比这人小一岁的。

nbsp;nbsp;nbsp;nbsp;“我不跑。”

nbsp;nbsp;nbsp;nbsp;他忍住痛出的颤栗，语声淡然：“我和你一起下地狱。”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我不跑，我等你一起回家。”

nbsp;nbsp;nbsp;nbsp;安停舟蓦地就愣住了，记忆中，还是个孩子的杨达眼中曾经有光，满脸热诚的倔强，执拗地拉住他，说是要等他一起回家。

nbsp;nbsp;nbsp;nbsp;回家啊……

nbsp;nbsp;nbsp;nbsp;恍若隔世。

nbsp;nbsp;nbsp;nbsp;杨达乘机隐晦地向小年轻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这人纯粹多想，杀人的是他，亲自动手的是他，手法残忍毫无人性的也是他，所以要下地狱，他跑得了吗，至于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小年轻……啧，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