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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秋冬之交,入夜天寒,天都的雪向来很轻,细细地落下,柔得像是四散的蒲公英。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坐在水榭中,四方卷帘被夜风吹拂着碰撞,发出极轻微的响动。天很冷,水榭之中尤甚,他在其间枯坐了一整个下午,没有人敢来打扰。
nbsp;nbsp;nbsp;nbsp;谢家原本有谢家的规矩,但他也有他的。谢衡玉孤僻,自他担了家主的头衔之后,谢家上至长老客卿,下至侍从仆婢,都在几次碰壁之后才明白,这位年轻的家主是真的不喜有人侍奉在侧。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寡言少语,沉郁淡漠,少数几位不用通传,就能够前来与他交谈的,也都是他少年时期结交的好友——至于其他人,在他面前自然是吃尽了冷脸。
nbsp;nbsp;nbsp;nbsp;不过……准确来讲,那倒也不算是冷脸。
nbsp;nbsp;nbsp;nbsp;若是当真有要紧事禀报,谢衡玉自然是会认真倾听考量的,只是谢家传承千年,基业庞大,本就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向来太过琐碎的事情传不到家主的耳朵里,而真的能见到谢衡玉本人的,也多半都带了些存心试探,或谄媚讨好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对此自然是不悦的,可他虽性子冷淡,却极少疾言厉色,遇到类似之事,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地听着,任凭座下之人如何阿谀逢迎,连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只周身剑意长存,于无声中压得人完全喘不过气来,仿佛略不留神间,那剑锋一动,便要削掉人半个脑袋。
nbsp;nbsp;nbsp;nbsp;久而久之,谢家众人对谢衡玉,竟然都有几分避之不及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雪落无声,周遭实在太安静了。但因谢衡玉目盲,加之他本就留意着四方的声响,水榭外一切细微的动静在他耳畔,竟显得有些嘈杂。
nbsp;nbsp;nbsp;nbsp;他定定坐在席间,手指在袖中轻轻转动着一块冰凉的水晶。风雪夜归人,谢衡玉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觉得今夜是能见着她的。可是那预感经不起揣测,仔细想来,又叫人十分不确定。
nbsp;nbsp;nbsp;nbsp;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有关池倾的全部,都如同雾里看花,叫人琢磨不透。七年来,谢衡玉独自一人的时候,依然会习惯性地去回溯那些过去的记忆,可是,疼痛仿佛也有惯性,心脏总会在他沉入往事的刹那开始抽痛,叫人时常缓不过劲来。
nbsp;nbsp;nbsp;nbsp;但不管怎样,即便是痛苦,那也是池倾给他的,由此,他尚能感到自己还活着,有几分存在于世的实感。
nbsp;nbsp;nbsp;nbsp;失去视觉的那些年,他一直在回忆里摩挲着池倾的样子。可是七年实在太久了,许多琐事会打断他的思绪,她具体的样貌终究逐渐淡去,最终只留下了一些零星的、微妙的感知。
nbsp;nbsp;nbsp;nbsp;直到……她今天踏入谢家。
nbsp;nbsp;nbsp;nbsp;尽管池倾改换了容貌穿着,尽管她连音色都全然变换,可在她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的刹那,他就知道是她来了。
nbsp;nbsp;nbsp;nbsp;连谢衡玉都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确定的——身体仿佛有它本能的反应,它对此坚信不疑,甚至条件反射一般地,使他仓皇背过身去避开了池倾的目光。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为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七年了,她对他置之不理,他本该恨她。可为何下意识地,他在她面前,依旧卑微得连让她看自己一眼都不敢?
nbsp;nbsp;nbsp;nbsp;雪下大了,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银白,谢衡玉看不到天都下雪的样子,只觉得很冷。
nbsp;nbsp;nbsp;nbsp;寒冷能使人保持理智,但过度的寒意反而会使人变得消极。谢衡玉攥紧了手中的水晶,说不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那硬邦邦的石头更冷一些。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池倾带着朗山,通过沈岑的阵法离开了谢家,这是他的地盘,彼时他只要抬一抬手指就能阻拦,可是他没有。
nbsp;nbsp;nbsp;nbsp;仿佛是自己和自己下的一场赌约,他暗地里希望池倾这次前来修仙界,并不只是因为朗山——他期望她心里还有一点儿属于他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点儿也行。
nbsp;nbsp;nbsp;nbsp;可如果他想错了呢?如果池倾带着朗山一去不返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nbsp;nbsp;nbsp;nbsp;他若与自己赌输了,代价如何,他并不知晓。
nbsp;nbsp;nbsp;nbsp;雪一直在下,时间的概念甚至变得有些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头落雪的声音渐歇了。周遭安静得吓人,那些细碎的动静也消失了,谢衡玉僵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样。
nbsp;nbsp;nbsp;nbsp;头骨泛起细密的痛意,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啸叫着试图挣脱出来,他扶住前额,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头。
nbsp;nbsp;nbsp;nbsp;再等等,再等等……他想。
nbsp;nbsp;nbsp;nbsp;当年他在离开花别塔之前就以为她不会来,可是她最终还是来了……只要他愿意等她,她一定会来。
nbsp;nbsp;nbsp;nbsp;忽地,周遭空气仿佛有瞬间凝滞,与家主灵脉相连的大阵,在这寂静的雪夜里,轻轻传来了一丝细小的异动。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身体微颤,猛地抬起头,不顾识海中排山倒海的痛意,仓促地往水榭外走去。
nbsp;nbsp;nbsp;nbsp;鞋履踩在薄薄的积雪上,那声音很闷很沉,就像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压下了极端的重量,听久了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nbsp;nbsp;nbsp;nbsp;可是谢衡玉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耳朵里全是杂乱的声响,有碾雪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有识海中暴躁的嘶鸣,甚至还有血液撞击着耳膜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他执着地往大阵异动传来的方向走,那地方离水榭不远,他却好像走了一生那么长。终于,不远处传来一阵相似的踩雪声,那声音比他脚下的声响轻多了,他停住脚步,仓皇地愣住,听着那轻巧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
nbsp;nbsp;nbsp;nbsp;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池倾望着月色下的那个人,他一袭白衣,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白绸遮挡着的小半张脸上,显出一种恍惚的无措感。
nbsp;nbsp;nbsp;nbsp;她屏气走近了一些,像是试图靠近一只草木皆兵的流浪猫。
nbsp;nbsp;nbsp;nbsp;慢慢地,两人之间只隔了丈余的距离,她很轻地又唤了他一声。
nbsp;nbsp;nbsp;nbsp;“……倾倾。”谢衡玉却忽然如梦初醒,他大步朝她走来,动作很快,似要试图抓住半空的落雪那样急切,冰冷的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像铁铐一般难以挣脱。
nbsp;nbsp;nbsp;nbsp;“倾倾……倾倾……”谢衡玉像是魇住了,理智荡然无存,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