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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不多时，驿站再次传来大批脚步声。以李审言的耳力，透过半合的房门听到有人一路上楼，目标清晰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nbsp;nbsp;nbsp;nbsp;他大致猜到了是谁。
nbsp;nbsp;nbsp;nbsp;陈危奉命公干，他是私底下带陆清蕴去虹县，两方人马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块。但路是同样的，区别在前后而已，这一路上凡是歇在驿站，陈危都会来看望。
nbsp;nbsp;nbsp;nbsp;门被推开，果然是陈危，他并非空手来，还带着一壶温水和一罐蜂蜜。
nbsp;nbsp;nbsp;nbsp;他道：“这种时候，夫人习惯喝一杯蜜水。”
nbsp;nbsp;nbsp;nbsp;李审言微微眯眼，很快神情自若嗯了声，问清蕴，“要喝吗？”
nbsp;nbsp;nbsp;nbsp;清蕴微不可见地点头。
nbsp;nbsp;nbsp;nbsp;她很少这样虚弱无力，即便生病都难有这么狼狈的姿态。因此，面前两人眼下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顾不得其他。
nbsp;nbsp;nbsp;nbsp;在清蕴喝完蜜水继续歇息的当口，陈危已经帮她解下发簪，从行李中挑出了合适的就寝衣物。紧接着，把被褥铺成她喜欢的形状，从墙角取来一盏小灯，方便她睡前视物。
nbsp;nbsp;nbsp;nbsp;李审言默默看着，总觉得哪儿怪怪的。思考半晌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祖母似乎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nbsp;nbsp;nbsp;nbsp;这是把陆清蕴当成毫无自理能力的小孩了么？
nbsp;nbsp;nbsp;nbsp;还是说，陆清蕴私底下其实就喜欢这种做派，恨不得别人把饭都喂到嘴里？
nbsp;nbsp;nbsp;nbsp;偶尔这么来一次，李审言会觉得有意思。如果时常如此，他有点想象不出那种场景。
nbsp;nbsp;nbsp;nbsp;饭菜和热水同时送了过来，清蕴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蛋羹就恹恹停手，继续喝水。
nbsp;nbsp;nbsp;nbsp;索性还有肉干、蜜饯、糕点之类的零嘴，不担心她会饿着，李审言和陈危就快速吃了这桌饭菜。
nbsp;nbsp;nbsp;nbsp;急行军对寻常士兵来说都容易感到疲惫，他们身体强健些，但也消耗得更多，需要及时补充体力。
nbsp;nbsp;nbsp;nbsp;等到清蕴准备沐浴时，李审言就去隔壁房间收拾自己，留陈危在门外守。这几天他们都是如此安排，确保清蕴身边不会离人。
nbsp;nbsp;nbsp;nbsp;毕竟是在外面，她又没带上白芷藉香，他们要做的是万无一失。
nbsp;nbsp;nbsp;nbsp;陈危如松般静默无声地立在外面，偶尔能听见最里间的水声，这种时候他就会故意转移注意力，专注于驿站外的大雨。
nbsp;nbsp;nbsp;nbsp;雨水强劲，以不可抵挡之势倾覆而来，又是在她身侧，让他不知不觉想起那年夏天，从江苏进京的路上。
nbsp;nbsp;nbsp;nbsp;表姑娘坠崖身亡，叔父重伤昏迷，他咬牙带着她和叔父走了许久的路抵达城镇，终于得以入住客栈。
nbsp;nbsp;nbsp;nbsp;当时也是在这样的大雨中，两人隔着屏风轮流洗漱。夜里相对许久，然后她提出了那个想法。
nbsp;nbsp;nbsp;nbsp;她说：“你和陈管家奉命来接陆姑娘，如今办事不力让她身亡，陈管家又身受重伤。如果这样回去，主家定会大怒，不仅不会管他的伤，还可能迁怒你们。”
nbsp;nbsp;nbsp;nbsp;说着，把她的打算娓娓道来。
nbsp;nbsp;nbsp;nbsp;她的言语很有蛊惑性，声音轻轻柔柔，不经意间就说进了当时年仅八岁的陈危心坎。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叔父。
nbsp;nbsp;nbsp;nbsp;离京城越近，他发现她越发难眠，常常整夜睡不着。之所以能察觉，是因为他也是如此。
nbsp;nbsp;nbsp;nbsp;又一个不眠夜，她醒来，忽然让陈危在她左肩肩胛骨处剜下一块皮肉，因为她想起陆姑娘在那儿有块胎记。
nbsp;nbsp;nbsp;nbsp;胎记不好模仿，毁掉却很容易，只要编个受伤的借口就行。
nbsp;nbsp;nbsp;nbsp;陈危颤抖着手剜去那块皮肉，感受她痛得直流，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气息不稳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nbsp;nbsp;nbsp;nbsp;陈危说不会，她则缓慢伸出手，惨白的脸上汗泪交加，“这是哑药，你喝下，我就彻底放心了。”
nbsp;nbsp;nbsp;nbsp;和她对视半晌，当时陈危毫不犹豫地把药粉倒入口中，感受到惊人的苦涩，以为真是可以让人成为哑巴的毒药。等过去一个时辰，却发现什么症状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她露出一个虚弱的、浅浅的笑，“当然是骗你的，不过，我相信你了，陈危。”
nbsp;nbsp;nbsp;nbsp;从那一刻，陈危真正感觉两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nbsp;nbsp;nbsp;nbsp;沉浸在回忆中的陈危忽然听到动静。
nbsp;nbsp;nbsp;nbsp;“李审言？”熟悉的声音唤了两次，陈危默不作声。
nbsp;nbsp;nbsp;nbsp;第三次，清蕴换了人，叫一声“陈危”，外面的人立刻推门而入，“主子。”
nbsp;nbsp;nbsp;nbsp;暴雨天的傍晚不算炎热，沐浴过后的清蕴脸色恢复几分红润，“今晚你们谁守夜？”
nbsp;nbsp;nbsp;nbsp;陈危：“按计划应是我。”
nbsp;nbsp;nbsp;nbsp;清蕴想了想，“明天你们就能抵达凤阳，今晚你回去吧，不必守。等到凤阳，有几件事先去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