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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更鼓刚过三响,清平县衙后院的义庄已挤满了人。
潮湿腐朽的尸气混着刺鼻的石灰,被晨风一吹,熏得人眼眶发酸。
案桌前,十几个魁梧汉子正围坐一团,唾沫横飞地吹嘘从前验尸的骇人经历。
“去年啊,我验过一具女尸,她的半张脸都被野狗给咬掉了,那模样啊…”
满脸横肉的汉子讲得眉飞色舞,引得周围几位应征者啧啧称奇。
话音未落,义庄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寒风卷着枯叶灌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只见门槛处立着个清瘦的身影。
那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束着藏青幞头,粗布麻衣下的身形单薄似竹,一张脸生得极为秀气,凤眸微垂,唇色浅淡。
若不是腰间挂着验尸包,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误入此地的文弱书生。
仵作这行最重资历,向来是年岁愈长愈受尊崇。
如今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生了这副模样,众人面露嬉笑,这哪像是能摆弄尸首的?
“哟,这是谁家的小娃娃走错地方了?”
那横肉汉子最先回过神,他伸长脖子打量了一番,讥笑道,“这可不是给你过家家的地儿。”
周围霎时哄笑声四起。
云裳攥紧验尸包的系带,垂眸跨过门槛,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或好奇,或讽刺,或轻蔑,她都不在意。
从决定女扮男装踏入衙门那日起,任何嘲讽、质疑,都拦不住她的路。
她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一处僻静角落,从包里取出布巾,细细擦拭起验尸刀具。
刀光一闪而过,映出她沉静如水的眉眼,低垂的凤眸里尽是锋芒。
“装什么相!”横肉汉子啐了一口,正要发作,却被突如其来的尸臭呛得倒退两步。
“张老,今日命案的死者来了。”
李捕头一抬手,两名衙役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了进来,义庄内的尸臭味顿时又浓重了几分,几乎令人作呕。
“肃静!”见尸体已到,主考官张仵作敲响锣鼓。
张仵作年过六旬,脸上皱纹满布,一双眼却依旧锐利如刀。他在衙门任职三十余年,经手的尸体或许比在场有些人见过的活人还多。
他看向前来应征的各位仵作,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恰逢命案,考核题目便是验明死因,限时一炷香。”
尸体被放在院中央的木台上,白布掀开的瞬间,几个年轻些的应征者不自觉地掩住口鼻,纷纷后退,唯有云裳默默地往前挪了半步,目光落在了尸身之上。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青紫,嘴唇发黑,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在衣襟上。
张仵作翻开名录,“请诸位按序上前。第一位,赵勇。”
这位正是方才的那位横肉汉子,赵勇大步上前行了个礼,接着凑到木台前,粗暴地翻动了几下尸身。
他草草检查了一遍,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过半柱香就嚷道,“这不明摆着?胸口中刀,失血而亡。”
语罢,连白布也未记得盖上,就大摇大摆地退了下去,转身时还故意撞了下云裳的肩膀,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一旁的书史依言在验尸录上记下结论。
张仵作默默摇头,接着喊出下一位。
几名仵作陆续上前查验,皆是断定中刀而亡。
张仵作眼中失望渐浓,花白的胡须顺着叹息微微颤动。
他已在衙门任职多年,如今行将致仕。
可衙门仵作是个苦差,愿涉足者本就寥寥无几,如今年轻一辈更是青黄不接,他早已后继无人。
本想此次考核能物色几个资质不错的,可如今看来,来的也不过是些只会看表面伤痕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