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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着,折断了腿上两箭。
肉里的箭镞连着短木,十分碍事,但宁展还想接着追,身后便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他已疲于质问来者何人,直抄起长剑反握,向响动处投出利刃,却听得剑刃撞上某物,当啷掉在翘起的檐头。
来人似乎捡了他的剑,于是传来利刃刮蹭瓦片的尖厉。不知怎的,对方迟迟未有动作,止步于此。
宁展眼下手无兵甲,且身负箭伤,若对方谋财,不必等他开口;若对方索命,他早已任剑穿胸。
犹疑不决,未必是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要给他换种死法。
少顷,对方总算开口。言语虽不起波澜,但字句间尽是嘲弄和趁人之危的意味。
“别追了,展公子。没了在下,你不成的。”
宁展还击的话到了嘴边,心中觉得好笑,又咽回腹中。
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行?
宁佳与几步上前,曲膝俯身,瞥了眼宁展的伤,宁展警惕地撑着瓦砾往后撤。
“你做什么?”
宁佳与牵起宁展的衣角,猛地撕下一块,替他固定断箭,答道:“扶倾济弱,行侠仗义啊。”
“我是久未出山,生疏而已。姑娘为何劝我别追?”宁展话锋陡转,质疑道,“你们一伙的?你迢迢跟来,是为着掩护那人全身而退?”
宁佳与专注于手上,语调懒散:“属下好冤。”
“什么冤?”宁展无意瞟见她掌间略显突兀的护套,紧着问:“你不是伤在右臂吗,为何遮了手掌?这东西莫非又是什么稀罕暗器?”
宁佳与闭口不答,却兀自停了动作,捏着系到末尾的布条两端,意味深长地与宁展对视。
宁展看她笑得阴险,未及反应,宁佳与左右手冷不防一拉!
“——啊!”
尽管宁展已极力克制惨叫,宁佳与小仇得报,也顺心了。她掩口谡身,弯眼失笑。
“姑娘......好歹毒的手腕。地煞见了,”宁展瞪着她,冷汗直流,“都得敬你一声师祖。”
“欸,不敢,不敢。”宁佳与一面故作谦虚,一面活动自己养好了的手腕,“这何尝不是礼尚往来?还多亏公子不吝赐教,在下受益匪浅。”
这会儿时近晌午,又是雨后初霁的艳阳天。辰光高洒,亮了屋檐瓦面,映出人丛剪影,暖热横街坊巷。
明媚奔往世间,半道却似转了向,悉数拥她一人去,染得鬓间缕缕金灿闪熠。
宁佳与背着晃眼的光立在宁展跟前,容颜晕得迷蒙,教人拿不准此间仙山或林泉。
宁展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像是艳阳刺了眼。见人作势要走,他别扭地叫住宁佳与:“......姑娘且慢。”
宁佳与站定,抱臂看他。
“姑娘既还愿以青竹阁下属自居......”
宁展撑着屋脊,拼力一站。没站起来,倒是踢掉两片瓦,砸在柴堆边上,支离破碎。
“不好放着负伤的掌阁一走了之罢?”
宁佳与不再同他吵嘴斗气,只觉十分可乐,任公子哥如何威风八面也有不得已低头求援的时候。她伸手穿过肘腋之间,让宁展搭上自己肩头,搀着人一齐纵身落地。
她踢散那堆木头,抬着下巴问:“这位徐侍郎呢?”
宁展居高临下,唇角微动,眼底没有笑意。
“这就不劳与姑娘费心了。”
宁展耳力不错,可以肯定这方僻静的巷道适才仅有三人,宁佳与必然是将将赶到,她却说——徐侍郎。
她要么见过且识得徐临帆;要么自宁展和以宁启程离开嘉宁始,她就一直跟在马车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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