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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鸿脖子一梗,一双虎目瞪着他瞧,“我就不能有姑姑?”
裴靖逸可不记得他在京城有个姑姑,懒得拆穿他,“急什么?今晚就住这。”
金鸿结结巴巴:“不、不成!我答应姑姑了!”
说罢他突然一跺脚,跟头黑熊似得大步往外冲:“反正我得走!要是让姑姑等急了,非挨打不可,将军保重!”
裴靖逸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啐了一口:“撒谎都不会。”
翌日,贡院门口热闹非凡,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卖茶点的吆喝声响亮,街边摊位的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担着卖吉祥物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
谢少陵立在石狮子下,目光在人群仔细搜寻。
许鹤声咬着热腾腾的胡饼,用手肘撞撞他的手臂,“少陵在等谁啊?”
谢少陵微微摇头,眼神仍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这几日派人四处打听,本次会试,连"梅"姓的举子都没寻着一个,仿佛那日只是一场幻梦。
许鹤声吐了嘴里的胡饼,擦擦嘴正色问:“你该不会是在等梅公子吧?”
谢少陵瞥他一眼,手探入怀里抚上贴在心口的锦帕,血迹早已干涸,连那人留下的气息都已消散。
许鹤声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幽幽地道:“你自从见过那梅公子,就失魂落魄的,跟魂被勾走一样。”
谢少陵眉心微蹙,声音低而执拗:“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许鹤声闻言咋舌:“你说的这梅公子是人吗?该不会你真遇到神仙了吧?”
谢少陵忽将目光看向人潮汹涌的远处。
炸雷一般的锣鼓喧天,气势恢宏,锣鼓一共响彻十二声,按照大宸的规矩,这是宰相仪仗过街的规格。
整条街骤静,叫卖的、还价的、闲谈的声响戛然而止。
人群如被利刃劈开的潮水般向两侧退散。
街道两旁的摊贩见到铁鹰卫开道,慌得连挑子都不要了,四处逃窜。
贡院门前,举子一个个神色精彩纷呈,有的避开视线,有的满脸鄙夷,胆大地朝仪仗队方向啐了一口。
前阵是两列铁甲森然的骑兵,铁鹰卫胯下战马喷着白气,铁蹄踏得青石板铮铮作响。
紧随其后的旗队猎猎生风,执灯的侍女们步履轻盈如蝶。
直到队伍行至近前,才终于现出正主,一架沉香木打造的华盖车辇,四角飞檐上鎏金铃轻晃,垂落的纱幔在风中泛起涟漪。
连轮毂都包着錾花银边,日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
未见其人,便知其威。
谢少陵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顾猫真是好大的官威。”
许鹤声扯一把他的袖子,示意他小心言辞,猫的耳朵可灵得很。
谢少陵不理会他的劝阻,薄唇吐出的话语字字犀利,“江州的灾民饥寒交迫,顾猫却在贪赃枉法,他算哪门子宰执,分明是——”
“国贼!”
他声音微微抬高,眼中流露的鄙夷和厌恶掩饰不住。
许鹤声死命地拽住他袖子,劝他别再说了。
谢少陵瞧着面前众生百态,昨夜在董太师府听到的话历历在耳。
忽地轻轻一笑,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