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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州三月,烟柳如画。新荟斋门前的青布幌子在徐徐春风里不时晃动,斋内茶香混着喧闹声飘出轩窗。
对着满座闹哄哄高谈阔论的人群,徐昀忍不住打个哈欠,扯了扯身边男子的衣袖:
“迩安远至?不就是过几日皇上要南巡到仰州么,现在这些人就开始拍马屁。哥哥,我看他们比的是阿谀奉承,不是诗才。”
懒懒话音刚落,“啪”一下,一把折扇不轻不重地敲在她的玄色幞头上。“慎言。”
徐昀撇着嘴转头,对着哥哥徐昉做了个鬼脸。
徐昉从二楼往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忽地定住。他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不等徐昀吃完桌上酥饼,拉着她就出了新荟斋。
“以后此地咱们少来。”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低声在徐昀耳边说道:“莫名多了些生疏面孔。”
“是见着几个扮作书生样子,却阔背蜂腰的人进来,那又如何?”
徐昀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耐,对哥哥话中所提并不在意。“你带我找个不闷的地方呆会就行。可惜从前新荟诗集,大家谈诗论道,好不风雅。”
她一边叹,一边扶了扶歪斜的幞头,将几缕从鬓边溜出的青丝理回去,又露出个俏皮的笑来。
“你不是说前面的书肆新进了不少古籍?我们去瞧瞧?”
看着身前穿着石绿色直裰、腰间悬挂羊脂玉佩的“少年”兀自轻快地向前,徐昉只得快步跟上。
这套旧衣,在妹妹身上竟意外地合身。纵然眉目清秀了些,身量也不高,但乍看之下,当真只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他暗忖着,原本想要制止徐昀乱跑的手又收了回来。
女儿家久居深闺,偶尔出来透透气也无妨。
自从母亲去世,父亲便鲜少过问徐昀的管教,这些年来,便是徐昉伴她一同长大。不光诗书礼乐倾囊相授,他也甘愿陪她出来见些外面的天地。徐昀如今已到及笄,才要扮成个小公子,免惹搬弄口舌之人的注意。
转眼间到了书肆。甫一进门,混合着墨香与檀木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徐昀眼前一亮,不等徐昉,自己就轻手轻脚地钻进书架之间。
徐昉在里间的茶案旁落座,要了壶碧螺春。跟在一旁的小厮元锦凑近低问:“三小姐,哦不,三公子独自走动,要不要小的…”
“无妨。”徐昉瞥了眼静谧的书肆,“让她自在会儿。
书肆里并没有几个人影,正合徐昀心意。她只觉神清气爽,步履更放得十分轻盈。
虽说祖父是致仕翰林,徐家算得上世代书香,藏书不说万卷也有上千,但家中小小藏书阁里翻来覆去只是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虽好,看多了也烦腻。
徐昀一心想寻这书肆里掌柜搜集来的古籍,然而穿来穿去望遍架上,仍未见着。她这些年虽出来惯了,但性格使然,和徐昉总护着的缘故,她在人前甚少说话,故而她不敢轻举妄动去问掌柜。
直到转过一个屏风,在角落边上,才见一个乌木小书架静静立着。
架子不大,徐昀的目光立时被顶层一本靛蓝封面的《南华经》吸引,那书脊上赫然钤着“郭攸批注”的朱文小印。这位前朝名士以阐发道家玄理著称,传世手笔可谓凤毛麟角。如今理学盛行,连道家典籍都难得一见,更遑论这等珍本。
虽说对道家之学并不是十分感冒,但名家手笔不看白不看,她心头一热,连忙踮起脚尖去够。
月白色的衣袖滑落至肘间,露出纤细的手腕。那书搁得高,她反复伸手几次,却只能触及一角。
余光见四下无人,徐昀便想着要跃起来试试。反复一两次,终于书被带动了一半,却仍卡着。
徐昀心里忽然有了些脾气,好啊,只差了半寸,我非要把你拿到手不可。
她盯准了,满眼只有那本书,又要一跃。
然而,就在指尖将将要碰到书脊时,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横空伸来她眼前。浅蓝色的广袖拂过她的手臂,带着松柏清冽的气息。
那手极快,轻而易举地将书从她指间抽走了。
“失礼了。”
温润如玉的的声音随之从背后传来,徐昀脊上一瑟,抽了一口气,急急回身。
然而转身来,她几乎与眼前人的胸口撞上,几寸距离里,唯一所见是他整齐交叠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