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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广袤旷野,兴奋而躁动,亦不安并敬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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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朱漆大门开了道缝,晨曦透进不见天日的寝宫。一份早膳,从门口递进来。山药青菜粥,两碟小菜,一盘藕粉桂花糕。
夏小满朝碗上一探,皱起眉:“阿辉,怎么是凉的?”
夏辉无奈:“皇上赏的,送来就是凉的。”
“拿去小灶热热,凉粥伤胃。”
“皇上不许东宫开伙,送饭的公公说,皇上给什么太子就吃什么。”夏辉机灵地瞄一眼守在两旁的御前侍卫,压低声音,“干爹,茶炉子是热的。等下我拎一壶开水来,你隔水热热。”
“记得帮我喂松鼠。”
拿到水后,夏小满将粥碗坐在热水里,不时搅动。待粥变得温热,才端给倚在窗边软榻看书的太子。
“吃吧,不凉了。”
“皇上就想让我吃凉的,这也是惩戒的一部分。”尹北望若无其事,好像只是休息,而非禁足。不过,那眉宇间始终锁着一层晨雾似的愁绪,显得凉薄而疏离,像一片荒原。
吃了一半,又接着看书。
在夏小满抹泪喝剩粥时,他淡淡瞟去一眼,安慰道:“哭什么,我只是禁足,又不是进棺材。这才第二天,皇上要关我一个月呢。”
尹北望不擅安慰人,夏小满哭得更凶了。
这场风波的开端在哪?或许,是那一块卡住齐帝喉咙的骨头。或许,是道士的一个提议:万岁该择万年吉地,建寿宫了。
又或许,是一枚扳指——道长们在先皇陵寝的西侧勘定一块福地后,齐帝亲往,果见王气葱郁、紫雾霭霭。他摘下扳指随手一抛,其落处,即定为地宫金井。
齐帝曾坚信自己能活过百岁,甚至不会死,故而没急着修陵。可一旦决定了,他又着急起来,恨不得寿宫一夜间拔地而起。
他在建筑和绘画上颇有造诣,和身边几位道长共同设计陵寝,又交由工部做预算。
太子参与其中,暗自心惊。预计动用六万工匠、民夫,五年竣工,耗银两千万两。这相当于,江南近两年的财政收入。
在构想中,除了恢宏的殿宇和地宫,还要置办石、木、铜、银、金,足足五层棺椁。再结合风水布局,可令葬于其中的人,在千百年后羽化飞升。
尹北望连夜写奏章,劝谏圣上削减规模和预算,延长一倍工期。
群臣响应如潮,附议太子。气得齐帝在早朝拂袖而去,只抛下一句极为失态的咆哮:“朕为国操劳一生,想百年之后有个像样的归宿,福荫子孙,就这么难?不修了,随便刨个坑,把朕埋了吧!”
那之后,齐帝罢朝数日,和宠妃在风和园避暑。
直到昨日午后,圣驾突临东宫,父子俩才再度照面。
当时,夏小满端着茶,畏畏缩缩站在一旁。
齐帝瞟他一眼,踱着步,和蔼地看着儿子:“你长能耐了,敢私下串联百官,从旁掣肘。朕才知道,你这么受拥护。这回,朕不追究。不过,明日早朝,你要检讨自己的不孝。”
“然后,牵头劝父皇按原计划修建陵寝?”
齐帝刚露笑意,尹北望话锋一转:“恕儿臣做不到。”
迎着父亲倏然阴沉的面孔,他平静以对:“儿臣没串联他们阻挠父皇修陵,百官是自发认同儿臣。”
齐帝冷笑:“你想说什么?”
夏小满的手微微发抖,太子在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祈祷,可千万别说出这话来。
“公则四通八达,私则一偏向隅。”尹北望用了委婉一点的说辞,但依旧犀利。
“你说朕出自私心,所以处处碰壁。”齐帝深吸一口气,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