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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梦菱小时候不懂事,读书读得多了,便总有些逾规越矩的妄想。
她通览诸多行记,对天下山川风貌十分向往。她自知身体柔弱走不得苦行僧的路,但当今水路繁华,赶在自己岁数还小未曾出阁,买一只船直下江南,好好游历几年,岂不是快意极了?
她收藏了好些舆图在房中,还饶有兴致地规划起航线。
此事不过是女孩子天真直言,也不是真的铁了心打算要去。
还有好些不修边幅的话,她只随口同几位哥哥讲了听,不成想过了段时间,事情却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这还得了?
蒲防御不仅不给她买船、没收了舆图,还叫她吃了好一通教训。蒲梦菱跪了十几个时辰的祠堂,又关起来读了整整三个月的《列女传》,半步不得出。
除此之外,父母更是叫账房死盯着她平日里的用度,想一次就叫她吓怕了,以后不许再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臆想。
蒲梦菱就是在这时候醒悟了。
此事与买不买船已无干系。
刚刚及笄的蒲梦菱发现,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叫她跪上几日祠堂,把她的月银锁了,她便是束手无策,寸步难行。
哥哥们能去外头喝酒应酬,求学游历,只有她困居深闺不得出,只能顺从听话,做一枝优柔的丝萝。
就像《列女传》故事中的主人公,有的连名讳都没有,只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因为性情柔顺、循规蹈矩、恭敬孝顺而被记进书中赞誉。
比起《史记》里那些拜相称王的男子,她们就如同同一张雕版印出来的纸片,薄厚长短统统都是一个模样,还不如孽嬖传中佩剑带冠的未喜鲜活。
幼年求父亲庇佑,出阁后求夫君庇佑,年迈求子嗣庇佑。
女子一生,不过就这么一回事罢了。
她无人开导,在孤独的禁足中越琢磨越偏激,旁观哥哥们在花街柳巷一掷千金,好不潇洒……方一门心思觉得,若求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银钱上的自由。
蒲梦菱当真是个胆大的。
蒲家素有医道家学,她遍读医书,本就在养肤滋补、制香、制脂粉这一道上有诸多见解,不仅爱着男装,还将自己养成了磁州的美人,尤以乌发浓密在名门闺女之间闻名。闺中密友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子夫”,称赞她鬓发如同汉时那位卫子夫一般美丽。
蒲梦菱便因此打起了自己赚钱的主意。她遍寻古书上的药妆方子,集百家之长鼓捣出些独家的瓶瓶罐罐出来,偷偷在闺友之间售卖,慢慢将这笔没名目的私房钱积蓄壮大。
后来的事就没那么顺利了。
东窗事发,父亲生了好大的脾气,说她教坏了众多官宦家的女儿,以至于让家族名声扫地。
母亲也是整日哭泣,连连求她回心转意,莫要再任性。
蒲梦菱并未当着父母的面反驳,咬着牙、哭着将戒罚都受下了。但夜深人静熬不住委屈,几句同院子仆使埋怨的话语,又不知被谁传到了宅子外头去。
自此之后,执拗妄为的罪名便是摘都摘不下来了。
磁州谁家府上有适龄的郎君,听到她曾如此行事,都不愿意上门来说亲……直耗到如今十七岁。蒲梦菱的母亲束手无策,只能写信一封送到郇国公府,送她去姑母身边养着。
蒲夫人高嫁宗室,素有慈爱敦静的名声,教出来的孩子各个有出息。总之蒲梦菱在磁州的名声已经坏了,不如忍痛割爱,兴许能托她的亲姑母在汴京给她寻个归宿。
若别家郎君不敢托付,给她找个表哥寄托余生也是极好的……家里有意撮合她与赵宗楠,说白了正是这么回事。
罗月止听得瞠目结舌,再看蒲梦菱,哪里还是个寻常的美貌娘子,简直就是个突破封建藩篱的千金豪杰。
可赵宗楠与罗月止的反应却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