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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老贾,你看我说的对吗?”
“程侯此言,对,也不对。时移境迁,如今的汉国已然今非昔比。”贾文和推开简牍,“如今汉国的世家不仅占据大量田地,同时又能入朝为官,并且还不忘治经问学。此事自太后垂帘之初发韧,二十年来,愈演愈烈。如今的世家,已经不仅仅是连阡累陌的地主,而是内治经学,外接诸侯,上至朝堂,下至商行,累世高官,声名远扬,坐郡而守的门阀。”
程宗扬知道,历史上汉国世家作为新兴势力,崛起的势头无可阻挡,由单纯的地方豪族,演变为集地主、官僚、士人,乃至商贾、军阀于一身的门阀,但没想到贾文和能从一堆数字中看出苗头。
“这和刘骜的死有什么关系?”
“程侯不觉得世家所染指的少了一样吗?”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外戚?”
“吕氏世称后族,独掌后宫。吕冀何以能在宫中横行无忌?正因后宫妃嫔除吕氏一族以外,皆为寒素。而刘骜偏偏扶立了一名歌姬为皇后。这皇后之位一众勋贵、世家都无从染指,刘骜却要打破常规,帝位安能持久?”
程宗扬皱起眉头,自己原以为将赵飞燕扶上太后之位,便能天下太平,听老贾的意思,好像自己想得简单了。
“程侯今日入宫,敢问观感如何?”
程宗扬脱口道:“冷清!”
“府上呢?”
“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何也?”
程宗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踱着步子。
对比长秋宫的冷清,舞阳侯府简直热闹得像是拍卖场。
要知道自己来到汉国仅仅不过数月,飞身一跃就站上了权力的巅峰。
贾文和方才追问天子的权力基础,自己的根基在哪里?
在于朱老头。
自己是站在朱老头的脑门上,才得到汉国上层的普遍默认。
但这样的根基并不牢固。
刘骜扶立赵飞燕为后,以至身殒。
自己扶立
赵飞燕成为太后,又会召来多少忌惮和恶意?
何况刘骜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自己只有一个遮遮掩掩的私生子名头——想起这事程宗扬就觉得闹心,天知道外面的谣言传成什么样子了,可自己偏偏还没办法撇清。
程宗扬停下脚步,“先生有以教我?”
贾文和细长的眼睛光泽微闪,“敢问程侯志在何处?”
“我说了你别笑我——我就想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的做些生意,赚点钱,好好享受生活,不用担什么风险,费什么心思。”
“富贵闲人岂是易得?”贾文和淡淡道:“程侯此志,比起并吞八荒,逐鹿天下也不遑多让。”
程宗扬苦笑道:“还是你理解我。”
“程侯既有此心,唯有以退为进。只是,”贾文和顿了一下,缓缓道:“进难,退亦不易。”
“可不是嘛!”程宗扬几乎要拍大腿了。
直到坐到眼下的位置上,他才知道退一步有多难。
这么多宾客纷至沓来,无非因为是自己手中的权力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利益。
一旦自己放弃权力,主动退让,趋之若鹜的宾客们只会认为自己在权力斗争中落败失势,眼看着自己这个炙手可热的新贵变成炙熟的肥肉,天知道有多少垂涎三尺之辈赶来要分一杯羹。
到时候别说平平安安做生意,死无葬身之地都有可能。
这就好比两军相逢,一路高歌猛进便也罢了,一旦出现颓势,局面瞬间就会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