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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大乱,敌友难辨,那位身兼汉、宋两国正使的程侯也遭到刺杀,双方是友非敌,在如今的局面下,很有交好的必要。
程宗扬一路入内,望着宫中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这样的场面自己在晋宫见过,在汉宫见过,此时在唐国的宫廷再次见到,也不算什么意外。
相比而言,唐国这场政变的杀戮规模还算小的——就连旁边的徐君房,也在咸阳秦宫见过更血腥更凶残的大场面。
比起其他几朝两军对垒,万矢齐发的规模,唐国这场以甘露为名发动的政变更接近于一场闹剧——几名大臣带着一帮吏从乱哄哄地动手诛宦,被宦官一个反击,便一败涂地,闹呢?
简直就是丢脸!
穿过神策军与内侍的重重防护,程宗扬在绫绮殿见到甘露之变的最后赢家: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
比起外面密密麻麻的护卫,仇士良身边的人手出奇得少,只有几名亲信的内侍陪伴,军士们都被隔离在外。
一进门,便闻到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仇亢宗刚用过药,此时趴在一张华丽的象牙榻上,昏昏入睡。
“仇公。”程宗扬拱手为礼。
“程侯。”仇士良双目满是血丝,鬓上多了几缕白发,脸上骄横的肥肉也垮下不少。
“徐仙长,犬子此番能保住性命,皆赖仙长庇护。”仇士良嗓音沙哑,抱拳深施一礼,“仙长的大恩大德,仇某铭记在心,此生此世,不敢稍忘。”
“仇公客气了。”徐君房往榻上瞟了一眼,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仇士良脸色顿变,颤声道:“敢问仙长,犬子此番凶吉如何?”
徐君房摇了摇头,“天意难测,小子岂敢妄言?”
仇士良双腿一屈,作势欲跪,“求仙长指点,千万救小儿一命……”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徐君房连忙扶起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仇公莫急,可还记得前日所得的仙签?”
仇士良惨然道:“咱家方寸已乱……”
“凶星退却吉星临,目下天官赐福星。”徐君房吟道:“久旱忽逢甘露降,尽得桃李满园春——仇公今日渡过此劫,凶星退却,吉星已临,所谓桃李满园,荣华富贵,亦不远矣。”
“吉星?”
徐君房微微一笑,向程宗扬揖手一礼,“程侯吉人天相,运势之盛,世间无匹,堪称福星。”
仇士良脱口道:“咱家怎么听说程侯是扫……”话没说完,他嘴巴一紧,把后面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一派胡言!”徐君房正色道:“程侯秉天地之运势而生,其德犹如日月经行,光被天下!万民可视!一二邪魔之辈百般诋毁,岂能掩程侯君子之德!”
仇士良连连点头,“仙长所言甚是!什么扫把星、夜猫子——都是那帮乱党胡沁,作不得数!只是小儿……”
说着他抹了一把老泪,声音哽咽起来,“既然程侯是天赐福星,还请侯爷给犬子赐福一二。”
程宗扬瞪了徐君房一眼,什么吉星、福星,把自己抬这么高,可怎么下台?
“仇公,福星这话实在是太高抬我了,”程宗扬道:“我自己家里还被人闯入,连着两天被刺杀了两次……”
“两次遇刺,都没伤到一根汗毛,那可不就是福星吗?程侯爷,”仇士良几乎声泪俱下,“咱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呜呜……”
程宗扬彻底无奈,老仇这是病急乱投医,徐大忽悠随便一句话,就被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老仇也是,徐大忽悠的那话能信吗?
程宗扬暗暗踩了徐君房一脚,他忽悠出来的,让他自己擦屁股去。
徐君房道:“不如先看看令郎的伤势。”
仇士良抹去眼泪,亲手掀开锦被,露出仇亢宗臀股处的伤口。
仇亢宗右臀挨了一刀,伤痕从右边臀下一直延伸到左边的大腿,好巧不巧正从后切中他的阴囊。
此时虽然上了药,但没敢缝合,能看到右边的睾丸从伤口露出,上面还有一道伤口。
程宗扬皱起眉头,这颗睾丸眼看是保不住,稳妥起见,最好是一切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