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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茶博士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面容消瘦的老人,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一根根树立着,甚至能看到头发下面,那干枯头皮上的老人斑。
老人就那么枯槁般的坐在那儿,脸上布满了虫茧般的皱纹,浮肿眼袋都快垂到脸腮上了,干瘪的嘴唇因为缺少了牙齿的支撑而向内凹陷着——就这么一颗脑袋,几乎跟骷髅头没有多大的差别了。
没错,就是这个年届八旬的老东西,他的名字就叫金丸信,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此人就是日本政坛的黑金教父,同时,他也是山梨县名至实归的“王”。
整个山梨县,他说一句话比律法都管用,每年的4月份,不用他开口,山梨县大大小小的企业会社,都会给他“上供”。
没有开口,宫下北在门口停住脚步,朝着老头所在的方向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尽管是对手,可他依旧要对这样的老人保持足够的尊敬。
“坐吧,年轻人,”金丸信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枯树皮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指了指矮桌对面的位置,说道,“不用太过拘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嗨!”宫下北应了一声,在门口换了鞋子,这才快步走到矮桌边上,屈膝跪坐下去。
“原介那家伙还没死呢吧?”等到宫下北跪坐好,金丸信拎着茶壶,给他面前的杯盏里斟满茶,同时笑道。
“还算不错,”宫下北一只手贴着杯盏,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应该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金丸信应该是有帕金森症,他的手哆嗦得很厉害,每一次晃动,都会将茶水倒在茶盏外面。
宫下北试图将茶壶接过来,却被他拒绝了,老头很倔强的给他将茶盏斟满了,这才哆哆嗦嗦的放下茶壶,不无自嘲的说道:“人要是老了,就没有什么用了,不仅惹人嫌弃,还什么事都做不好。可是呢,心里偏偏又不服老,总想再多做些什么,却又不自觉的挡了别人的路,结果就只能荒诞落幕了。”
宫下北低着头不说话,他做了个很没形象的动作,就是用手指拽住西服袖子,去擦拭桌上的茶水。
金丸信看着他的动作,浮肿的眼睛眨了眨,说道:“我和原介一样,都是糖尿病晚期,不过我比他幸运一些,至少还能多活几年。”
语气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良一啊,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都没有过任何要针对你的意思,我和原介是朋友,不是对手,正久应该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一切的起因,不过是由于我沾惹上了麻烦,所以,对下面的人控制松懈了所造成的。”
宫下北听的出来,老头这番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之前那些事情,并不是由他安排的,也不是由他的秘书生原正久安排的,而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二是事情之所以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他宫下北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他金丸信早已陷入了麻烦,甚至连下面的人都控制不住了。
“我相信金丸先生所说的话,”点点头,宫下北说道,“所以,我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父亲对我说过,他很感激先生,当年如果不是受了您的恩惠,就不会有父亲的今天,当然,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所以,先生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一定会全力去做。”
“呵呵,真的吗?”金丸信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轻声说道。
“千真万确,”宫下北迎着他的视线,说道,“毕竟我和先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愁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金丸信双手收在小腹前,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看着宫下北,说道,“不过,我并不需要良一去做什么,你只需要什么都别做就够了。”
宫下北目光坦然的看着对方,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会辞去众议院议员的身份,”金丸信继续说道,“我也愿意接受地检和警方的调查,不过,具体的罪名将由我自己来确定,我可以接受判决,但绝对不会去坐牢……”
“先生恐怕高估了我的能力,”宫下北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件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是想说龟井静香不受你控制,还是想说细川护熙不受你的控制?”金丸信微笑道。
宫下北的眼皮跳了跳,不自禁的垂下头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保持沉默的,”金丸信笑道,“你只需要让那些暴力团的人安静一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