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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免怀疑,对着女子美妙胴体不会起感觉的殿下,是不是……澹台烬抬起手,鲜血落到惜琴肩膀处,一只黑色的蛊虫,从女子身上爬了出来。惜琴看见蠕动的虫子,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夜朝阳。”澹台烬捏住蛊虫,叹道,“真令人伤心,兰安想让我死得快活些。”他嘴上说着伤心,眼中却并无半点难过。一只赤炎蜂,从惜琴头颅中飞过,她瞪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澹台烬面无表情,从尸体旁走过去。冷宫十四年,他什么没有见过?澹台烬没和任何人说过,世间万般,在他眼中,不过枯石草木,黄土骷髅。一瘫死肉而已,他连动容都做不到。未来,也不会为任何一具肉体难以自控。重逢今夜如果是夏季,周国边境的江上,理应有一轮明亮的月亮。可惜,还未开春,空气中依旧无言弥散着冷寒。雪花时不时飘进来,落在澹台烬脸上。他抬手拂去,走进去坐在孤零零的高座之上。弓弩因为苏苏扔进了江水,他的身边,几只红眼赤炎蜂,蓄势待发。它们长到了半人大,眼睛猩红,翅膀震动声让人的耳膜分外煎熬。几个随从跪在澹台烬脚边,瑟瑟发抖。澹台烬的心情却仿佛很不错。“琴师呢,让他来弹奏一曲。”很快,一个白衣服琴师进来,在古琴前坐下:“殿下想听什么?”澹台烬说:“喜庆些的。”琴师苍白着脸颔首,开始奏乐。没过多久,荆兰安出现在殿内。她一身白色狐裘,手中碰了一个暖炉。“殿下召见,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澹台烬打量着她,说:“荆兰安,你老了,也开始学着其他人犯糊涂。”荆兰安发间,偶尔夹杂着几根银丝,眼尾的细纹,也在诉说着早已不是十四年前。她不再年轻,开始苍老。荆兰安听见这样的话,还算平静:“殿下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澹台烬说:“漆双送来的狼妖,内丹含剧毒,可惜,毒不死我。我暂且当你识人不清,心力交瘁之下,难免失误。毕竟是你告诉我,一个正常人,应当学会往好处想,学会宽恕。”他觉得好笑,便弯起唇角:“可是今晚的名伶,身上被种下‘一夜朝阳’,你荆兰安,会犯两个错误吗?”荆兰安沉默不语。“你想杀我,可是为什么呢?”琴声中,他的语调透着一丝困惑。澹台烬如儿时一般,以一种求知而谦逊的态度问,“你是后悔当年杀了月空宜,还是又想起了我母亲被开膛破肚?”荆兰安摇摇头:“殿下,你什么都不懂。”“我也不需懂。”澹台烬说,“你和刘氏不一样,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琴师手下弹错了一个音。澹台烬一笑,懒懒靠在座位上,面露遗憾之色:“兰安姑姑,永别了。”赤炎蜂朝着荆兰安飞过去。荆兰安没有动,赤炎蜂却撞在一处透明屏障上,无法前行一步。一个绛紫锦袍的男子,哈哈大笑,走入殿堂中来。“小孽种,你竟真的连荆兰安都杀。荆兰安也是妇人之仁,想让你在希冀中,有个舒服的死法。”他腰间琅玉作响,模样英武,眉眼间戾气很重。澹台烬脸上的笑意消失,道出来人名字:“澹台明朗。”“没想到你还记得孤。”澹台明朗说,“也对,在大夏生活得猪狗不如的你,肯定恨不得生啖孤肉。然而事实证明,怪物终究是怪物。看看,最后连荆兰安,也一同背叛了你。”荆兰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澹台烬冷笑一声,手指点着座椅,漆黑的血鸦冲进来。澹台明朗丝毫不慌忙,说:“孽种,孤知道你和常人不同,听孤母妃说,你杀了柔妃,才能降世。你以为孤今日来,会没有准备吗?荆兰安早把你的弱点透露给孤,你就等死吧。”他身边跟着的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出来。为首的老道说:“布阵。”道士们迅速分坐于八角,每人手中拿了一枚铜色铃铛。老道士祭出符咒的同时,其余道士摇响铃铛。老道手捧一个正方玉盒,符咒围绕玉盒飞舞,老道嘴里念念有词。赤炎蜂和血鸦被铃铛定住,飞入玉盒中,化作黑烟。老道士知道澹台烬是凡人之躯,他们的道法无用,所以也不对付澹台烬,只让他能驱使的邪物一一消散。血鸦凄厉地叫着,澹台烬冷下眉目,周身出现好几个黑衣随从。“殿下。”澹台烬毫不犹豫:“走。”血鸦大片大片飞入,像一个墨色的旋涡,趁它们能拖住时间,澹台烬试图冲出去。澹台明朗桀桀一笑。“来人。”不知什么时候,无数剑客包围船舱。澹台烬身边的人且战且退,护送他到了甲板,已经只剩两三个。澹台明朗亲自拿着剑,将这些衷心的残兵斩杀。士兵们的鲜血溅在澹台烬身上,他的脸色苍白。澹台明朗踹他一脚,澹台烬摔倒在地。“没用的孽种。”澹台明朗的脚,踩在黑衣少年肩膀上,“一个无法习武的废物,不靠别人,你能成什么事?”澹台烬嘴角流下鲜血,低低咳嗽两声。澹台明朗用靴子挑起他下巴。“我杀大皇兄的时候,他可比你有骨气多了,膝盖骨被打碎,也不愿跪下。”“老二的双手被搅碎,嘴巴也被缝上,死不瞑目。”“孤听说,你娘柔妃,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淮州第一美人。瞧瞧你这羸弱废物的模样,倒不如真做个公主,以色侍人。”他带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荆兰安追出来,倚靠在门口,看见这一幕,闭了闭眼。夜晚的小雪扑簌簌落下,河上的明灯亮起。有人殷勤地搬来座椅,澹台明朗也不急,施施然坐下。“来人,挑断这废物的脚筋。”澹台烬剧烈挣扎起来,他被人按住,澹台烬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看向荆兰安:“姑姑,我是你养大的,我发誓,不会再杀你,你救救我,好不好?”他抿住苍白的唇,雪肤乌发,脆弱可怜极了。荆兰安嘴唇一颤。澹台烬说:“我没有母妃,是你用羊奶把我喂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亲。”荆兰安别开头。澹台明朗哈哈大笑,似乎澹台烬想活命的丑态取悦到了他。他说:“愣住做什么,动手。”一名剑客手起到落,澹台烬脚筋被挑断。澹台烬闷哼一声,明白今日无论如何,荆兰安也不会再被自己策反,他脸上的脆弱消失不见,手指狠狠扣住地板。明白骗不到荆兰安,他不再装出半分柔弱,脸上只剩森寒的阴狠。“手筋。”澹台明朗命令说。剑客提起剑,精准地挑断了澹台烬的手筋。地上匍匐的少年,这次一声不吭,用胳膊支撑,朝着船舷爬去。他红着眼尾,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只想活下去。澹台烬看着白浪翻涌的河水,突然想起,那一日跳下河的苏苏。冬雪落在他的发上,这种时候,他却低低笑出声。也不知她死了没有。澹台明朗好以整暇,对着脸色难看的荆兰安说:“听说这孽种,出生就从没哭过。前几日,孤得了一样宝物,叫玄冰针。刺入人的眼睛,那人不但会瞎,一直恸哭,寒气入体后,身体还会脆得像冰一样。”他说着,有人呈上“玄冰针”。“按住他,孤亲自剜了他的眼。”他起身,踩住澹台烬的胸口。澹台烬的目光是冷的,他冷冷扫过荆兰安,最后落在澹台明朗身上。他咳出一口血,血染红他的唇,他张开嘴,接住外面飘进来的雪花。雪化在他的口中,澹台烬开始放声大笑。他的嗓音低哑,一旁站着的道士们,遍体发寒。澹台明朗莫名有些恼怒,一松手,玄冰针射入澹台烬左眼,地上的少年身体抽搐一下,嘴角依旧维持着夸张大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