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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气散去,灵剑重新变得干净,他手一挥,灵剑归于洗剑池中。苏苏先前还有敬重他,与他握手言和的意思,此刻半点儿也不剩。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他许久,见他不为所动,她突然眨眨眼,乖巧说:“好啊,我洗,这就洗。”沧九旻黑瞳看她一眼,不语。苏苏蹲到洗剑池边,她唇弯起,手一抬,数十柄灵剑凭空而起,带着滚烫岩浆。少女双手掐诀,所有灵剑张牙舞爪刺向沧九旻。苏苏笑着回头:“师兄当心,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它们……”沧九旻黑了脸色,躲开灵剑,转瞬来到苏苏身后。“你做什么,放开我!”苏苏挣扎,男子却不容置喙地将她带到洗剑池边,握住她的手,拿起一柄蒙了绣的剑,带她洗起剑来。苏苏动不了,灼热岩浆转过灵气,微微带着刺痛,让她不舒服。眼见绣剑越来越明亮,她心里又气又委屈,扔开灵剑,灵剑落入洗剑池中,溅起岩浆,生生朝她脸上落来。身后男子一言不发,用手背挡住岩浆。“噗呲”一声,沧九旻受了这星星点点的痛,依旧不许她离开。见她神色委屈。沧九旻顿了顿,皱起眉,盯着翻滚的岩浆,略微僵硬的开口:“我幼时,师尊便让我洗千柄灵剑,与剑心意相通,方能驱使轻鸿剑诀。”苏苏愣了愣,恍然明白他竟在教自己轻鸿剑诀,她侧过头看他:“那又怎么了,是采双先害我,你们蓬莱却为她而罚我!”沧九旻淡淡说:“我知道不是你。”“你……嗯?你说什么?”苏苏惊讶地看着他,她没听错吧?沧九旻说:“东翼主疼惜她,纵然我相信,蓬莱弟子相信,东翼主却不会相信。今日罚了你,此事一笔勾销,东翼主没缘由再追究。”提起自己父亲,他冷冰冰地用“东翼主”三个字。苏苏说:“我爹若是知道我这么没骨气,宁愿与东沭仙境开战,也不愿我为这种事情退让!”沧九旻神色冷肃凉薄,低低说,“争一时高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明兵不血刃的办法有无数种,让她吃尽苦头,有苦说不出,安静些,你且等着看。”苏苏难以想象这么“歹毒”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她脊背一阵发凉。回过神,才发现沧九旻的手依旧裹住自己手掌,不知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冷不丁再飞数十柄剑去砍他。他骨节分明,引导洗剑池的烈阳之气,流转她周身。苏苏轻声说:“诶?”洗剑池烈阳之气缓缓驱散她体内幽冰潭的寒气,那股痛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轻盈的感觉。原来幽冰潭的寒气,洗剑池的烈阳之气可以解。那现在沧九旻封了洗剑池,外面被寒气入体的采双岂不是要生生被折磨着,疼痛至极?她眨巴着眼,侧脸去看身边的男子。沧九旻被她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掰过她小脸,不许她再看自己,依旧是那副刻薄的声音:“看什么!好好洗剑。”吃醋不知过了多久,苏苏渐渐领略到洗剑的好处。衡阳剑法大开大合,讲究勇字,蓬莱的轻鸿剑却讲究领略剑意,她掌中薄如蝉翼的剑轻颤,些微奇妙的感觉传来。这是剑意吗?据说轻鸿剑诀修炼到了顶峰,主人可与剑心意相通,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养出剑灵。她向来好学,悟了些精妙之处,便不再排斥洗剑,无需沧九旻指引,自行认真起来。她在池边洗剑,沧九旻就盘坐在树下看着她。苏苏本以为自己会在洗剑池中关很久,没想到不过月余,她就被沧九旻从洗剑池中放了出去。一放出去才知道,采双因着幽冰潭的寒气,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前几日被东翼主带走了。相比之下,苏苏活蹦乱跳,半点儿事情都没有。蓬莱的弟子遇见苏苏还会客气地同她行礼,苏苏这才知道,那日自己把采双重新踹回幽冰潭的事,竟然没传出去。偶然见到那日义愤填膺的目睹的弟子,他神色闪烁,看见苏苏抱了抱拳,权当没有发生。嗯?蓬莱弟子都如此友善了吗?没几日在杏林,一个男弟子红着脸,邀请苏苏去参观蓬莱弟子切磋。苏苏心想,若拜师成功,自己少不了得在蓬莱待上许久,与同门打好关系是必要的,她欣然接受他的邀请。那弟子谦和有礼,还有几分害羞,一路上与苏苏说说笑笑,谁知还没出杏林,转角就碰见了冷着脸的沧九旻。男弟子瞬间变得拘谨,连忙恭敬道:“见过九旻师叔。”沧九旻的视线在苏苏身上扫过,落在男弟子身上。“择端,别的弟子都在为了考核练剑,你便是这般对待考核的吗?”择端见他语调沉冷,知道九旻师叔动了怒。蓬莱十年一次的考核,每个弟子都要参加,再由胜者对战上一任的剑主。若是考核丢了脸,不止让师尊脸上无光,还会因懈怠受到惩处。择端连忙解释道:“九旻师叔容禀,弟子近日一直在练剑。”蓬莱岛内,谁都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九旻师叔,择端也不意外。苏苏见状,连忙点点头,为择端说话:“他说得没错,他没有懈怠!”择端本是见容奎仙尊还没出关,怕自己在蓬莱待着无聊,好心邀请。如今他脸色都白了,看上去委实可怜。她一开口,沧九旻的脸色更沉了几分。黑黢黢的眼珠子从择端身上落在苏苏身上,冷冷道:“我教训蓬莱弟子,何时轮得到你插嘴。”苏苏忍不住说:“我说不定以后也是蓬莱弟子。”沧九旻讽刺一笑:“黎仙子志不在仙剑,我蓬莱也容不得你这般愚钝的人,千柄剑洗完,还领略不到剑意。反倒搅得我蓬莱弟子不思进取,黎仙子不如回衡阳。”苏苏不解偏头看他。她倒没有很生气,沧九旻本就是这么个易怒,阴阳怪气的人。先前在洗剑池,他明明没有这样含针带刺,苏苏说自己只触到剑意没有领略的时候,他还说没事。苏苏以为两人关系已经缓和,谁知今日猝不及防碰到他,沧九旻又变成之前冷淡的感觉,甚至眼神都带着刺的态度。两人对视着。择端见自己的事连累到了黎仙子,早就惴惴不安,连忙说:“是择端的错,弟子这就回去为考核准备。”说罢,他对沧九旻行了礼,也不能再回头看苏苏,匆匆离开。苏苏追上沧九旻:“你在生什么气?”他看着满林杏树,眸光淡漠,兀自往前走,理也不理她。苏苏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模样,冷然批判道:“蓬莱弟子可真造孽哦,有这么个凶巴巴的大师兄,建议沧师兄和我师兄学学,什么叫君子端方,万人爱戴。”沧九旻停下脚步,嗤笑着看她一眼。“我为何生气?”他上前一步,苏苏对上他酝酿着风暴的黑眸,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莫名有几分紧张。沧九旻顿了顿,神色冷淡:“择端是我蓬莱近百年最优秀的弟子,黎仙子自己不修炼,别去祸害他。”“我没祸害他!”她仰头说,“你别冤枉我。”他看一眼她艳若桃李的脸,一言不发,转身走了。那一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沧九旻。苏苏心想:令人讨厌的混蛋,不是开始教她轻鸿剑诀了吗,怎么才开始,就理也不理她了。如果不是因为沧九旻先前在洗剑池,说出兵不血刃对付采双那一番话,苏苏还以为他因为义妹采双在刻意冷落她。这几日蓬莱仙岛上青果熟了,苏苏殿里每日清晨,都会多出几个新鲜的青果。她只当是蓬莱小仙子为她准备的,没有过分在意。今日蓬莱考核决出胜者,她叼着青果,欢欢喜喜溜过去看比试。修真界慕强,自古以来都不例外。听说择端一路通过考核,今日是考核最后一日了,苏苏今日打算过去看看。她一出现,择端就从人群中看见了她。蓬莱的弟子均是一席飘逸的青衣,墨发上束着玉冠,女弟子则是一枚雕花玉簪,苏苏不是蓬莱的人,她一席绯衣,如人间三月开在枝头的桃花,腰间银铃娇俏,与蓬莱整体的画风都不同。择端脸色微红,远远冲她颔首。苏苏本不是来看他的,见择端这般礼貌,她也挥了挥手,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一道冷嗖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苏苏抬眸,就看见主位上的沧九旻。比试没多久就开始了,如沧九旻所说,择端果真是数百年来蓬莱最优秀的新弟子。他打败不少前辈,一席仙剑流光溢彩。最后胜出者竟也是择端。身边兴奋的蓬莱弟子道:“那择端师兄岂不是要与九旻师叔打?”胜者可挑战上一任的剑主,沧九旻已当了百年剑主,此次蓬莱弟子最期待的也是这一幕。不言苟笑,性子古怪的师叔,对上择端,想必很有看头。先前容奎仙尊甚至说,谁要是赢了他徒儿沧九旻,他哪怕不再收徒,也将轻鸿剑诀倾囊相授。都知道容奎是为了锻炼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即便如此,百年来,依旧人人都想赢沧九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