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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反应,其实更像是别的什么。指尖的力道缓缓加深。时倦仍旧在昏睡,只是眉心缓缓蹙起。“很难受?”沈祈两只手都覆在对方的太阳穴上,轻声道,“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窗外的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倒是天色丝毫不打算以人的意愿而转移,渐渐暗沉下去。察觉到对方的温度降下去后,沈祈将最初烧的那壶水到进暖水瓶,重新接了一壶,用它冲开一袋药剂,端着杯子回到床边,这才低声叫他:“时倦。”对方没反应。“乖,醒醒,先喝完药再睡。”时倦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只是下意识地,低低地“嗯”了一声。沈祈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中途动作僵了一下,可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将玻璃杯递到对方唇边:“乖,张嘴。”苦涩的药水顺着喉咙一直落入胃里,时倦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只看见对方扶他躺下时收回的指尖。脑子里的记忆纷乱又零碎,揉杂得光怪陆离。他茫然地看着,低声呢喃道:“安非?”那只手蓦然一僵。……又是这样。每一次他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叫的却永远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明明自己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念着另一个人。对方就那么重要吗。橘猫在窗台上趴得昏昏欲睡,一眨眼看见那人近乎仓皇的背影,直起身子,重新跳上床,疑惑地叫道:“喵?”没有声音。“阿倦?”被它叫的人阖着眼,已经没了意识。沈祈直到出了大楼,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拿伞。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亮起了路灯,鹅黄的光被茫茫的雨幕一遮掩,便像是蜡烛被罩上一层磨砂玻璃,影影绰绰,像是一团不小心沾上的颜料,晕染出温柔的色调。大雨将他浑身淋得湿透,他却没有管,只是缓缓蹲下身,苍白的指尖死死抓着胸腹的位置。那天他在地窖里找到时倦,将对方抱出来时遭到了爱微家所雇的绑匪疯狂反击。冰冷的刀刃曾在他的胸腹贯穿又抽离,医院为他缝了足足十数针,输了上千毫升的鲜血,方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术后者多忌讳。忌凉。因为一旦着凉很容易引发病毒性感染,免疫力便跟着下降,伤口极易恶化;忌动。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容易崩裂伤口,造成二次甚至多次伤害,加大失血量,严重影响愈合;忌惊,忌怒,忌恐慌。因为距离的情绪波动会导致体内血液流速加快,加重心脏负荷,甚至腹压变化。很多人手术后医生嘱咐必须静养而不能有过大情绪波动,就是这个原因。沈祈蹲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大雨依然在下,夜晚的冷风勾着雨丝湮进他的外套,触到皮肤,再一点点渗入四肢百骸,寒意几乎要叫人失去知觉。他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过了多久,方才撑着地面站起身。脚下几乎要站立不稳,可他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就那么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向了校外。那辆车子依旧停在那里。他靠在车门上,手指因为失血抖得厉害,被冰冷的雨水冻得没了知觉,从胳膊到手掌都是一片麻木,虚软得几乎要抬不起来。胸腹的疼蔓开始延至全身,撕裂的,绵密的,尖锐的疼痛令他呼吸困难。他的胸口起伏着,气息却是轻微而无力的,断断续续,像是风一吹就能消散。车门终于被他拉开。他狠狠地咬了下唇,嘴里含着血腥味,慢慢地将推开门缝,自己摔进座椅里。车里不比外面暖和到哪里去,就像是满目风雪时走进的一座冰屋,头顶脚下依然是冰雪,甚至因为安静,反倒显出一种浓重的孤冷。衣服已经彻底湿了,雨水一淙淙滴下来,在座椅上积出深深浅浅的水渍。他安静地靠在座位上,乌黑的睫毛半遮下来,那双泛着深蓝色的眸子陷入阴影里,唯一的缝隙狭小得透不进一丝一毫的光芒。“啪嗒——”一滴水珠顺着他的眼睫滑落。视线陡然模糊。血腥味在车内蔓延。他静了很久,方才动了动僵硬的指尖,触感却是冰冷而黏腻的一片。他死死摁着身上破烂不堪的伤口,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他在老师的注视下第一次划开人的皮肤,呼吸间却只嗅到防腐剂的味道。老师说:“死人是不会流血的。”所以他们没有血。所以他们不会觉得疼。所以他们永远感觉不到难过。哪怕他们要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