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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承昀听出了她的反对之意,觉得不可思议,又想起一年来的多次争执,几乎被气昏了头,脱口便道:“我倒忘了,殿下出身高贵,母族亦是士族,怎会体谅底层人!”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薛蕴容惊愕、失望的神色,越承昀痛苦地闭了闭眼。
“是我错了!”
是我眼盲心瞎、自视甚高、眼界狭窄,自以为身处寒门能与百姓感同身受,自觉思虑周全、处处为百姓着想,实际却是最愚不可及的人。
“士族内有如大树,盘根错节。李三为家中幼子,若将他投牢,李氏家主必会出面相护。李三非但不会受罚,若是李氏睚眦必报,那些摊贩反倒会被无辜牵连,甚至被报复。”
越承昀对上薛蕴容的视线:“李炳此举考虑了更多,是我错了。”
不算多么晦涩难懂的道理,薛蕴容很早便看得清,而自己却在经历了一世才明白。
“我们能不能……”他近乎贪恋地看着面色平静、眼神冷淡的薛蕴容,喉咙发紧,心口闷痛,像钝刀缓缓磨着经脉。
既予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想再与阿容重蹈覆辙。
下一瞬,掌中一空。
薛蕴容用力抽出了被紧握的左手,未多做言语,视线扫过一旁早已呆住的松闻,径直离开了澹月轩。
出澹月轩后沿着小道又走了一段路,薛蕴容才停下惊疑的脚步。
越承昀实在太过反常,病来的怪,言行举止也处处古怪,偏偏又不像装的。
思忖片刻,薛蕴容转身沿着小径往回走,刚好遇见背着药箱离开澹月轩的府医。
“驸马的高热并无大碍,是忧思过重所致。只是臣观驸马脉象,似乎有些乱,恐怕还需调理一些时日。”府医以为薛蕴容有意关心,细细将自己两次诊脉结论都说了一遍。
薛蕴容静静听完,却问了一个令府医意想不到的问题。
“高热会致使人性情大变,做出与平素截然不同的事吗?”
“若反复高热未得医治,或许可能,只是驸马这般……”府医面露难色。
“罢了,我知晓了。”见府医如此,薛蕴容心下烦乱,躁色郁郁,“那便好好调理吧。”
生平第一次,她看不明白越承昀要做什么。一个自负之人会在一夕之间转变吗,想必是不会的。
想着,心情愈发烦躁。
罢了,等自己见了父皇回来,他肯定又会变回先前的样子。
十二月离开建康时,父皇又犯了咳疾,如今开春天暖,不知道咳疾好了没有。还有阿弟,不知他有没有在衔青的看顾下养身健体。
想到远在建康的亲人,薛蕴容心中难耐,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飞回去。
眼下吴州并无他事,索性明日就启程。
刚过卯正二刻,府内鲜有人声,松闻跟着越承昀,站在前往清晖院的夹道上。
松闻一直觉得,总是把家族重任往自己肩上揽的公子实在太累了,这么多年鲜有笑容,只有最初与公主成婚时才松泛了些。若说这个院子里谁最盼着二人重修于好,那便是他了。
今日一早公子便起身欲寻公主,松闻自然乐得奉陪。
脚步声传来,一个端着漆盒与木匣的女使走上夹道。
女使见越承昀站在此处,连忙行礼。
“这是什么?”越承昀看着托盘,心生好奇,“殿下令你们采买的物件?”
“回禀驸马,这是宣平侯送来的,说是与永嘉郡主赠与殿下的,昨日殿下匆匆离园,忘记带走了。”见驸马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便继续朝清晖院走去。
郑钰,郑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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