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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的灵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有点不高兴了吗?”费瑞克希尔说,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去抚摸对方的黑发,克瑞玛尔的黑发比深渊还要黑,在床榻之上,他的黑发散落在四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深黑的漩涡,而他就是漩涡中的诱饵,诱惑着猎物自投罗网——费瑞克希尔有时候也会无法清晰地分辨出他们谁才是征服者,她将自己的面颊贴在黑发龙裔的胸膛上,“爱人,”她甜美地呼唤道,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情:“你的力量让我难以控制——我是那么渴望马上见到你,抚摸你,拥抱你,感受你,希望你别怪罪我,让你从战斗中匆匆离开——血战永不结束,但亲爱的,我们的爱却总是那么短暂。”
“您完全无需有此担心,”异界的灵魂说:“我是属于您的,每时每刻,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那么说,你原谅我的小小错误啦,”费瑞克希尔说:“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抱紧我。”
“我没能得到您的允许啊,”异界的灵魂大言不惭地说:“虽然这是我始终无比向往的一件事情。”他伸出手,将魅魔抱在怀里,他的手臂简直如同钢铁的镣铐那样坚硬与有力,如果费瑞克希尔不是一个恶魔,而只是一个人类女性的话,准会因为这一抱而折断大半肋骨,说不定脊椎骨也难以保全。
费瑞克希尔吃吃地笑出声来,“我就喜欢你这种时有时无的笨拙。”她说,然后突然停顿了一下,异界的灵魂看到她露出了些许懊恼之色:“等等……”她说,“也许我们要等会儿才能……继续了,等在这里好吗?爱人,我去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
她从对方看似密不可分的桎梏中轻轻挣脱,甚至没有让自己的丝袍多上一缕皱褶,在听到克瑞玛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啧声的时候,费瑞克希尔哑然失笑,她不确定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必须承认自己被取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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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瑞克希尔走入帐篷,作为军团长,她的帐篷只允许她和被她允许的人进入,而现在,就连她最喜欢的黑发龙裔也必须等候在帐篷之外。
她的妆台镜面奇特地起伏着,就像是一个隐藏的生命那样缓慢地呼吸着,一起一伏,费瑞克希尔将两根魔杖插在腰后,带上护符项链,然后才念诵咒语,做出手势,连通镜面的彼端——让她感到些许安心的是,彼端不是别人,或是魔鬼,而是乌黯主君,她的父亲,他没有坐在自己的宝座上,而是待在可能是三十三座象牙塔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冰冷而寂静,没有过多的装饰,费瑞克希尔猜测那是天鹅之塔,曾经格拉兹特所有的"qingren"都在这里居住,从人类到恶魔,从男性到女性,但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被格拉兹特杀死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恶魔敢于接近那座塔,因为据说那些曾经的美人仍然作为一个幽魂在塔中徘徊着,期待着再次被格拉兹特宠爱。
第656章血战【10】
距离克瑞玛尔离开主物质位面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时间是一位无比杰出的画家,它在位面的画布上不做任何停留的涂抹、擦拭以及遮盖,所有的痕迹都会在它的肆意流淌中变得淡薄,不过这并不是说,没有例外的存在,就像是精灵们的记忆,他们能够记得每一件在他们的悠长生命中留下了深刻印记的事情,时光的逝去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加清晰与浓重,而不是相反。
星光河依然奔流不息,精灵们在白塔之外的地方建造起来的关隘式城市已经初见雏形,白塔没能获得辛格精灵们的谅解——也许要过很久之后,也许永不,就像是安芮的统治,她的儿子暂时还不能回到她的身边,虽然兽人们已经无法再对现在的高地诺曼形成威胁,但高地诺曼内部的倾轧却让年少的国王为之忧虑与愤怒——在兽人们没有对人类举起刀剑的时候,人类倒是很愿意对他们的同类拔出匕首——十年里,雷哲与雷曼遭到了不下百次刺杀,也有人煽动雷曼去夺取他“本应”得到的权利与王位,也有人挑拨雷哲,不是说雷曼居心叵测,就是怀疑伯纳有着不臣之心……这些野心家们,即便每年都有人被暴怒中的国王吊在城墙外面,却总是有热衷于此的人不断地出现在他们身边。这其中固然有想要一跃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卑劣之徒,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路泽尔,格瑞纳达以及南方诸国的阴谋者,尤其是公会——无论是银指还是细网,都很愿意以各种方法侵占这个敢于驱逐盗贼与刺客的国家。
作为伯德温的义子,伯纳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成为其在军队中的威望与权力的继承人,他现在是个骑士,但也是一个法师,所以灰熊军团中的事情在伯纳的手中几乎都能得到解决——其他的人,不是因为不了解法师就是因为不了解骑士而无法平衡军团中的两股力量——要知道,伯德温在组建灰熊军团的时候,也汲取了之前的冒险历程中的些许经验,在军团中,不但是平民骑士的比例偏高,那些只有天赋,却因为没有姓氏与身份,或是钱囊的施法者后备也被伯德温收入囊中,灰熊军团为他们提供了导师,法术书以及在学习过程中必须的消费,这笔费用在伯德温死去之后,差点就被取消,如果不是伯纳与李奥娜坚持——在李奥娜前往哀悼荒原后,又是雷哲鼎力支持。
还有三年,雷曼公爵就会成为新的雷霆堡领主,他将离开王都,前往雷霆堡,他的父亲是二十岁的时候正式成为雷霆堡,高地诺曼以及人类的保护者的,他也是如此,这点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感叹起命运的诡秘难测,如果雷哲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又或是雷哲在死去之前能够留下一个值得人们信任的继承人,那么雷曼就要在雷霆堡度过他或许短暂或许漫长的一生。
安芮低下头,又一次打开信件,伯纳向她保证,只等到雷曼成为了新的雷霆堡领主,远在千里之外的修,以及盖文率领着大约三千名士兵回到王都,确定高地诺曼的雷哲有了忠诚而强大的力量可以紧握在手里,他就会卸除身上所有的职务,回来陪伴自己的母亲,以及在他的记忆中仍然无比熟悉,但事实上已经极其陌生的故土。
白塔在畸形的烟草行业被惩罚性地摧毁后,陷入了相当漫长的停滞期,或说倒退了整整五十年,它变得荒寂而又贫穷,但不是没有希望。在格瑞第的黑曜石神殿被焚烧的第二年,就有白塔的居民们陆续回归,他们胆战心惊,犹疑不决,但当他们看到自己被盗贼或是牧师夺取的宅邸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们高兴地甚至跳起舞来——安芮用神殿与盗贼公会的资产招揽了安东尼奥法师推荐的几个人,其中也有安东尼奥法师的弟子,他们就像是清风一样肃清了白塔与鹧鸪山丘残存的黑暗力量,让村庄变得宁静,让道路变得平坦,并且将白塔的现况推送到每一个荒僻的角落。之后,白塔的女性领主又向商人们大量地购买种子、布匹与食物,每个回到白塔的居民都不必担心自己会被饥饿与寒冷所围困。还有一些工匠也随着船队而来,他们被安芮雇佣,开始修缮那些被鲜血与灰烬污染的房屋。某些房屋已经永远失去了主人,也找不到它们的继承人,安芮等工匠们把它修好之后,将它们作为善济院使用,收纳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尤其是流民——在十年前,她刚刚这么做的时候,甚至遭到了商人们的反对,更是有人以再次离开白塔而要挟,因为他们一致认为,这些没有姓氏,也没有身份,没有传承的孩子根本就是天生的盗贼胚子,他们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本分的农民、手工艺人或是士兵的,他们只会给白塔带来永久的祸患。
现在十年过去了,这些孩子反而成为了商人们最愿意雇佣的帮手,或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懂得没有一切是什么意思了,原本成为一个朝不保夕的盗贼是他们仅有的出路,但说真的,真有人愿意去成为一个被人憎恶与轻蔑的狗崽子吗?一千个盗贼学徒里最终能够活过二十岁的有几个,即便活着,那真的是活着吗?就像是蛆虫或是鬣狗那样,欺凌弱小,玩弄善意,不是背叛就是被背叛,即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的床上,仍然会时刻担心着有人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一旦被抓住,就会任由执政官或是审判官的意愿,被处于各种酷刑,而城市中所有人都会来观看,就像是看着一只老鼠被浇上黑油烧死——他们可能原先并不懂,但在安芮派遣来的法师以及牧师学徒的教导下,他们学会了阅读,他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每一本书,看得越多,他们的心就越广阔,广阔到不是几枚金币就能填满,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行为不但牵系到自身的未来,也与流民们的未来紧紧关联,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么流民或许可以被人们接纳,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么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会化作空虚的泡影。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成功就像是雷霆堡的三重城墙那样需要千万块石砖一丝不苟地砌垒,但他们的失败,就像是一张在火焰上漂浮的纸张,只要一小点儿火星它就会化为乌有。
现在安芮的监察官们需要监督的反而不是那些流民孩子,而是那些雇佣了流民孩子的商人们,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他们对这些孩子的态度简直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不是全部,但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如果是刚刚成为白塔与鹧鸪山丘领主的安芮,一定会因为他们的阳奉阴违而愤怒,焦躁,她或许会命令自己的士兵将这些商人拘捕起来,投入监狱,但如今,她已经不再会因为感情而冲动行事了。
更多的商人来了,就像是白塔仍然是辛格精灵们面对外界的窗口,是的,现在,白塔和鹧鸪山丘已经没有了雪蜜、秘银与精金,也没有了那种可以令人忘记一切的“烟草”,但安芮有了新的货物——来自于龙火列岛的糖,还有乳胶以及香料。其中乳胶是一种新鲜的产物,还是黑发的龙裔在龙火列岛的一个荒僻小岛上发现的,它有着许多用途,而且暂时性还十分地稀少,但就和雪蜜,秘银和精金,方铅丹红那样,它也是一种被施法者们青睐的物品——它有着良好的延展性,密封性以及耐腐蚀性,除了不耐高热与严寒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在一些精密的实验中,它们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按理说,乳胶应该属于克瑞玛尔所有,又或是由他的代理人管理,但他将自己的领地交给了伯德温,而后伯德温的儿子雷哲作为他的继承人,也有了侧岛甚至整个东冠的使用权,因为高地诺曼过于遥远的关系,这份权利最终作为对伯纳的奖励又转给了安芮。
这些珍贵的货物从碧岬堤堡一路运送到白塔,白塔成了新的中转站与交易地点,人们往来川流不息,无论什么都有了更多的选择,包括那些流民的孩子,在他们的导师的鼓励下,他们也终于敢说:“不”了,原先的商人们不由得又气恼又惊惶,但他们的谗言与贿赂都不可能动摇安芮,还有孩子们的教导者,所以他们最后也只得悻悻然地放弃了这些勤劳而又温顺的孩子们,改而用更高的价格去雇佣那些挑剔而大胆的成人。
安芮将羊皮纸卷起来,放入自己的次元袋里,她迎着轻柔的微风沿着堤岸行走,暮色正在缓慢地垂下,房屋前的灯柱逐渐亮起,这个场景伯纳甚至没有看到过,安芮想象着他第一次看到这些灯柱的景象,这才是她想要交给自己孩子的白塔,富足的,安详的,平和的……她曾经差点失去了它,但幸好,她还有挽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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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纳在数天后接到了母亲的回信,他怀着一种温柔而又渴望的心情阅读了上面的每一个字,他发誓自己也同样地想念自己的母亲,还有白塔,但他就连一天或是半天的空暇时间都没有,高地诺曼就像是正在大河上航行的船只,到处都是尖锐的礁石与急骤的漩涡以及暗流,而这艘伤痕累累的大船已经无法经受得起哪怕最为轻微的撞击了。
三天前,他的下属捉到了一个奸细,来自于南方诸国之中的一个国家,作为一个美艳而有着正式身份的使者,她有了接近陛下的机会——如果不是雷哲的猎犬突然疯狂地大叫起来,也许人们还未必能够发现她身上的异香来自于已经绝迹的“烟草”,这种药物现在可以售卖到以往一千倍或是一万倍的价格,因为它的原材料已经稀缺的如同巨龙的心脏——但经过提纯与加强之后,只要一次,它就能令人上瘾。
幸而,从一开始,雷哲身边的猎犬就经过了相应的训练,有些人认为这很多余,现在看来,没有比这更有先见之明的了。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地方藏有这种恶毒的药剂,伯纳就不禁为之烦恼不已,他匆匆摊开一张羊皮纸,提醒他的母亲安芮也要注意这方面的危险——这简直比刺杀更令人畏惧,刺杀只能夺去人类的性命,而这种药剂却能夺去人类所有珍贵的东西——爱,尊严,思想,当然,生命也被囊括其中,它造成的危害并不仅限于一人,尤其是一个当权者,它可以让他直接变成一个恶魔,一堆垃圾,一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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