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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第2页)

骑士们敬畏地看着这一切,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两位议员正在收回打开机括的手,脊背位置的长袍已经完全湿透——这是一千多年,在银龙的命令下,由矮人与侏儒为碧岬堤堡设置的奇巧装置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在意,议员中还有人因为城市下竟然有个庞大的水窟与将海水抽吸上来的空心管道而感到不满,没有把它们填充起来也只是因为耗费巨大——那么久了,他们甚至不能确定还能不能打开,事实上,这个装置也确实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水窟之一出现了裂隙,里面的水都流走了,幸而这座水窟原先就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剩余的部分仍然可以将整个夹道充满。

人类的哭叫声,哀嚎声还有水流咆哮的声音都逐渐消失了,碧岬堤堡的守卫者们注视着水面,用箭矢完成水流没有完成的事情,在水流缓慢地消失之后,夹道中的尸骸就如同沉积的海沙那样被堆积起来,仿佛是受到了震慑,第一城墙上的士兵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模糊的影子,“是法师!”一个牧师提醒道,同时为身边的人加上防护的神术,但那三个影子只是挥动了几下手腕,就从城墙上消失了。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骑士问道。

“不知道,但提高警惕吧。”牧师回答,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些被溺死,被箭矢射中,被刀剑斩中,或是被火焰焚烧,从高处跌落的死者之中,竟然有一个在轻微的蠕动,出于一个牧师的仁慈之心,他没有立刻喊叫起来,让身边的士兵们射死那个幸存者——他不觉得后者还有攀爬云梯与挥动刀剑的力量,但他还是谨慎地注视着那个地方,随即,就如同骑士看到的那样,他的仁慈突然被惊骇代替了,在骑士询问之前,他就投出了一道闪亮的无形箭矢,箭矢准确地集中了那个从尸骸中爬起来的人,不,不应该说是人,因为他的脑袋整个儿都被扭向了后背,怎么看都不可能有存活的可能,他可笑的,趔趔趄趄地走着,虽然他的眼睛和双脚处于一个可怕的相反位置,但吸引他的东西是不需要去看的,譬如说——生者的气息。

牧师的神术一击中他,他就倒下去融化了。但他身边,或者更正确地说,所有的死者都在爬起来,牧师扫视着周围,简直认为自己正在一个噩梦里:“诸神在上,他们雇佣了多少死灵法师?”

人们一提到死灵法师,巫妖,都会臆想出一支死灵大军,但事实上,无论是灰袍还是不死者,他们召唤与操纵的死者都是有数量限制的,而巫妖能够支配的尸骸能够成群结队,完全是因为他的不死仆役也有着召唤的能力,就像是人类的军队那样,爵爷的麾下有骑士,骑士有他们的扈从,仆从,士兵们或许还会有一两个奴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在夹道中涌动的死者已经远远超过了牧师们预计的数量,即便说是一支军队也不为过,毕竟他们原先就是法崙的前锋。

死者们拥挤在一起,他们浑身都湿透了,即便有着油脂,火焰也只会很快熄灭,而现在的他们,可不会在乎刀剑,箭矢,或是石头,他们的指甲和牙齿在城墙的石砖上刮擦出可怕刺耳的声音,从一个,两个堆叠起来,就像是一个畸形的尖锥形丘陵,歪歪斜斜但牢固地伸向城墙上方,这次诱惑他们的不再是食物,金币与女人,而是生者甜美的血肉,他们的喉咙里发出低沉微弱的呵呵声,听起来比之前的嚎叫还要可怕,牧师们被迅速召唤到第二城墙,他们忧心忡忡地望着数以千计的死者——他们的神术也是需要祈祷和时间的,而且他们之中还有不少的弟子与学徒,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将死者驱赶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而就在此时,一个泰尔的圣骑突然大叫了一声,他周身光芒闪烁,挡在了一个牧师的身前,如果不是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也许这个牧师已经死于非命,而后,人们看到了巨龙的身影,它和他的骑士躲避在云层之中,就在人们的注意力被死者们吸引住的时候,它俯冲而下,而骑士投出了短矛,短矛在碰触到圣骑的屏障后反弹出去,笔直地刺入垛口下方的石砖,即便经过了一次转折,它蕴含的力量仍然让它深深地嵌入了坚硬的石头。

而后,就像是在嘲弄着他们一样,巨龙带着骑士与法崙的法师,术士飞上天空,碧岬堤堡的议长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法崙有着众多的施法者,而他们这里却只有牧师与圣骑,他们在面对魔法的时候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但人数的差距,尤其是施法者几乎是致命的。火焰,酸液,还有毒雾没有丝毫休止之意地倾泻在城墙甚至城市的边缘,如果不是密集的弩车,也许巨龙们还会飞入城市——但这些已经太多了,牧师与圣骑只能支撑起闪烁着白光的防护神术,保护碧岬堤堡的骑士与士兵,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变得异常被动,法崙的术士与法师们大笑着投出恶毒的法术,龙火更是不停歇地笼罩着他们。

一个牧师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他还非常年轻,在连石砖也能融化的龙火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在他无法及时拯救的骑士在他眼前被酸液腐蚀成一具骨架,又摇摇晃晃地提着自己的宽剑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舌头就像是被石化了,而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是悔恨吗,还是恐惧,他不知道,但他只知道他就要死了,连着被他庇护的人一起,就在距离他们不过一百尺的地方,面色青白的死者已经越过了垛口。

在这个年轻的牧师听到嗡鸣声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碧岬堤堡与诸国的王都,或是重要的城市一样,都有着对于传送法术的限制,据说还是一千多年前银龙的法师设下的,那时候的施法者可要比现在的施法者强大多了,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作为自由城市的碧岬堤堡还是有幸受到了法崙的荫蔽,按理说,没人可以直接传送到城市之中。

蓝色的光线从一个点延伸出来,先是两侧,然后向下,最终闭合,一个面容陌生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是那样的苍老,头顶光秃,胡须稀疏,皮肤就如同海龟那样打着层层叠叠的皱褶,但他的眼睛却还是明亮的,或者说,过于明亮了,但他看向年轻的牧师时,牧师甚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不过因为他身着着黑袍的关系,他应该只是一个法师,而不是术士,或是死灵法师,他只是挥动了一下手杖,迅猛的金红色火焰腾空而起,其耀眼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龙火,热浪扑面而来,骑士的骷髅与士兵们的尸骸都在火焰中燃烧了起来,呼吸之间就化作了焦黑的灰烬。

然后,从那个传送门中陆续走出了更多的法师,他们有些还非常年轻,比牧师还要年轻一点,有些则已被时间留下了深重的刻痕,但无论是哪个,他们都没有显露出畏惧与犹疑之色,几个法师的视线掠过一片疮痍的城墙时,还露出了哀痛的神情。

“请问……”年轻的牧师问道:“您是谁?”

“阿尔瓦,”那个最为年迈的法师回答说:“年轻人,我曾经在碧岬堤堡度过了近二十年的岁月。”

第759章唆使

阿芙拉遥望着黑色的人面狮身兽带着他的主人飞向远处,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和克瑞玛尔享有一段温柔而平和的闲暇时光,谁知道火元素生物在第二天的子夜时分就送来了有关于碧岬堤堡的情报,于是黑发的龙裔毫不犹豫地决定前往支援,虽然这样做他会异常的劳累与辛苦,但碧岬堤堡是第一座南方诸国之外遭到了攻击的地区以及城市,它的沦落将会成为一个起点,有着深重的意义,不但是克瑞玛尔,就连正在箭矢之峰的精灵凯瑞本也设法伪装受伤,暂时退出了侍从们的行列。

“会有人猜到他们的真正身份吗?”

“不会。”阿芙拉回答道,她转身看向身边的黑发精灵,她们之间的气氛总是纠结而复杂的,事实上,阿芙拉与露西厄都可以说是巧妙地利用了自己的优势,阿芙拉伪装天真,而露西厄伪装单纯,在克瑞玛尔不在的时候,她们都会更为坚强而锐利——艾洛赫看着她们,很明显,这两位女性已经抓到了克瑞玛尔的弱点——他怜悯弱小,无法坐视他人的苦痛,就像是一只在雨水中被淋得湿漉漉的,耳朵紧贴头骨,叫声又轻又悲哀的小猫,即便任性地爬到了这位龙裔的头顶上,他也不会生气地把它抓下来的,而她们正是采用这种方法,一步步地蚕食着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是……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呢?很难说,阿芙拉最差的一着是让克瑞玛尔把她当做了女儿,作为红龙的子嗣,克瑞玛尔的道德底线简直可以说是拉高了整个巨龙后裔甚至是术士界的水准,一个若有似无的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已经足以将他们之间的沟壑化作深渊,至于露西厄……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过于急切与直白了,让她的监护人来说,这位龙裔不但有着很高的道德底线,他甚至像极东的瑟里斯人那样羞涩含蓄,露西厄的爱慕之情只会惊吓到他,让他选择远远地躲避,不再靠近,虽然露西厄在第三次与他相见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想要扭转这一几乎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只能说非常的艰难。

遑论埃雅精灵与龙裔克瑞玛尔之间,还有着更多难以论处的复杂关系——他们是血亲,但也是敌人,他们曾经抛弃了克瑞玛尔,而如今的克瑞玛尔似乎也不再对他们有所期待,看看,他更愿意和辛格精灵凯瑞本相处,不过想想这并不令人意外,凯瑞本可以说是把他当做孩子看待的。

阿芙拉知道露西厄在担忧什么,因为克瑞玛尔当然不会孤身一人投入到战争的漩涡之中,除非他召唤出恶魔,或是魔鬼,又或是散播瘟疫,不然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撬动胜利或是失败的杠杆,更不用说,在法崙的军队中,也有着为数不少的施法者,他们之中,从格瑞纳达的混乱中逃脱出来的术士与重金招揽的灰袍们又占据了很大的比例——还有巨龙,每天阿芙拉等人都能够看见成群的巨龙从云层中飞出,围绕着箭矢之峰回旋飞舞,单看这一景象,都不由得人们回忆起那段漫长而黑暗的岁月,巨龙们统治着人类——即便是良善的银龙也是如此,巨龙是巨龙,而人类是人类,前者庞大的身躯注定了很难看见脚下的小虫,那时候人们是巨龙的奴隶,食物和工具,没有思想,没有历史,也没有信仰……人类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其中会有那么一些人拥有施法的天赋,最后却只能绝望地发现自己只是一只在巨龙的爪子下苟延残喘的虫子,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就是比起其他的虫子,能够飞的更高一点,更快一点,能够引起巨龙的略略瞩目罢了。虽然有人曾经自诩为巨龙的朋友,但谁都知道,一只寿命或许可以以千年来计算的巨龙,怎么会愿意与一个如同晨露一般短暂的生命相提并论呢?当他们注视着你的时候,可能更多的是轻蔑或是怜悯吧。

虽然克瑞玛尔,还有凯瑞本,都已经确定了这些巨龙不过是如同傀儡一般的畸形生命,它们,而不是他们,没有智慧,也没有理智,体型也要比正常孵化长大的巨龙要小得多,就连酸液,雷电与火焰的威力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就连龙威也是那样的薄弱,但那么平庸的凡人们已经有一千年没有看到真正的龙,对他们来说,它们就是巨龙,就像是这座城市中的人们,每一看到龙群在地面上投下的影子,都会颤抖与哭喊起来。

要对付这些形貌狰狞的野兽,可能也只有克瑞法的龙牙骑士们,还有同样来自于格瑞纳达的术士们,这可真是极具讽刺意义,只是没人会去在乎——至于露西厄所提出的那个问题,阿芙拉也不觉得会造成什么不堪的后果——没人知道克瑞法的主人正是侍奉法崙皇帝的法师,而克瑞法,众所周知的,它是一座自由城市,而最大的交易就是佣兵,维尼托可以雇佣他们,碧岬堤堡当然也可以雇佣他们,即便法崙的皇帝想要阻止他们,也要等他们完成之前的契约——而最重要的也只在这一次而已。

可能整个大陆都在注视着碧岬堤堡,与那些混乱的小国不同,碧岬堤堡是法崙皇帝所要征服的第一座真正的堡垒,碧岬堤堡若是溃败,其他的城市,公国与国家或许也会随之气馁与悲观起来,但如果碧岬堤堡抵抗住了法崙军队的攻袭,哪怕只有一次,也会激励起人们的勇气,哪怕他们有着巨龙与死灵法师也是如此。

—————

“知道格瑞纳达人喜欢怎样的战术吗?”阿尔瓦法师盯着那些狂乱地飞舞着的巨龙问道,然后他没有等待弟子的回答:“他们会先用奴隶与被捕捉到的流民,平民冲击城墙与城门,投出石弹与白磷弹,摧毁城墙上的防守器械,然后,一旦有法师或是术士,牧师们出现,他们的鹰首狮身兽骑士就会带着他们的施法者飞向空中,从空中打击那些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家伙——而巨龙,是的,我是说,那些红龙,会对付那些最为棘手的敌人以及他们的塔,只有很少的法术能够对巨龙造成伤害,真可惜,在一千多年前的混乱时期里,有许多法术都失落了,现在的人类对于巨龙来说非常孱弱和可笑。当然,”他停顿了一下,“我是说真正的巨龙。”

阿尔瓦是见过真正的巨龙的,他在年轻的时候游历各处,就连格瑞纳达也不例外,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格瑞纳达的王都见到过的红龙,他们是那样的强大,那样的美丽,不可一世,他们裹挟着的龙威让他的膝盖相互碰撞在一起,他还清楚地记得尘土飞扬起来钻入眼睛与鼻孔的痛苦感觉。他也见过不少龙裔,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发现克瑞玛尔的异常,就猜到他可能是一个龙裔的原因。

在阿尔瓦等人出现之后,正如阿尔瓦所提醒的,巨龙以及它们的骑士果然将施法者们当做了第一需要杀死的目标,他们在云层中聚合,而后轮番俯冲下来,伴随着龙火,酸液,电流的是有着秘银矛尖,雕刻着符文的魔法短矛,用来击破法师们的防御,还有法崙术士与法师们的魔法,但就在距离逼近到他们可以看见彼此的双眼时,高高地,架设在第四城墙,也就是执政官官邸与议会大厅周边的弩车再一次发出了尖锐的怒号,沉重长大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地倾泻了下来,冲在最前方的巨龙们无一遗漏地被击中了,巨龙们发出悲鸣,阿尔瓦甚至能够听见法崙的龙骑士在愤怒地大叫:“他们还有多少弩箭?”

“我们还有多少弩箭?奥布里?”阿尔瓦法师投出一梭雷电,将一队企图爬上第二城墙的法崙士兵掀翻,然后转过头去,微笑着询问身边的老友,“真高兴看到你还是那么有精神。”

“我是奥布里,阿尔瓦大人,”但对方只是尊敬地说:“您所说的大概是我的父亲吧,”他说:“他早在二十年前就离我们而去了,大人,我是小奥布里,但他一直非常地惦记着你……”

阿尔瓦法师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再次睁大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这才发现他的面目确实有着依稀的不同,还有的就是他身着着有着泰尔圣徽的白袍,表明他是泰尔的牧师,而他的老友之一,固执的奥布里从来没有显露出过施法者的天赋,也没有感受过任何圣召,他……只是一个生命短暂的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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