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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捧着药盏进来时,正见自家主子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那碗汤药泛着苦参气息,能将乌居皇族特有的冰蓝瞳色掩作昭唐常见的琥珀——就像他掩藏在质子身份下的秘密。
“殿下,该用药了。”
商时序未抬眼,刀尖正勾勒铃舌处的玉雀羽纹:“且放着。”
刻刀忽然在指尖划出嫣红一道。商时序凝视那滴血珠,忽想起乌居故老相传:若以心血沁入定情信物,便是将魂魄也系在了上头。他垂眸轻笑,将血珠细细抹在玉雀眼睛上,恰似李锦期耳后那颗朱砂痣。
窗外雨声渐歇,天光破晓时,银链穿成的紫玉铃在晨风中轻旋。铃内壁的蔓草莲纹与铃舌血玉雀相映,暗藏的心思昭然若揭——
蔓草缠莲谓“锦”,栖枝雀鸟唤“期”。
“叮——”
紫玉铃的清音惊破晓色,檐下早莺扑棱棱飞起,抖落一串夜露。商时序蓦地想起昔年太傅所言:昭唐贵女及笄时,母亲必赠银铃一枚,取“步步琳琅,岁岁可期”之意。
难怪她名唤锦期......
老仆蹑足进来添灯油时,药碗里的汤药早已不再冒热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商时序的侧脸镀上金边,那双向来凌厉的眸子此刻映着朝霞,竟透出几分暮山紫玉的幽邃。
酒囊再次启封时,竹叶清香混着“醉春风”特有的醇烈扑面而来。商时序仰颈饮尽,喉间灼热一路烧到心口。这酒算不得顶烈,后劲却足得很,不过三息功夫,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
此酒甚烈,商时序想。
他踉跄扶住床柱,抬眼望向悬在床头的工笔小像——画中少女一袭柳色襦裙,倚在玉兰树下。那日春光明媚,她鬓边落着花瓣,桃花眼里盛着整个琅京的繁华。
那是李锦期,是与商时序初见时的李锦期。
不,商时序迷迷糊糊的想,那应该是第二次相见。
指尖虚抚过画中人的眼角,商时序终是抵不住酒意,倒在锦被间沉沉睡去。手中还紧握着那枚紫玉铃。
那可是他要送给心上人的。
“送你的,我想你会喜欢。”
届时见到李锦期,他定要这么说,乌居男子会送给心上人自己雕刻的紫玉,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吧?
商时序眼前愈来愈晃,他简直都快要站不稳脚跟了。
混沌之中,商时序恍惚见一袭青衣踏雨而来。那身影分明是李锦期,眼角却缀着晶莹泪珠,在昏暗室内泛着微光。
为何落泪?
他想抬手为李锦期拭去那泪痕,却发觉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近,冰凉的指尖覆上自己眼睑。
“陶陶......”
李锦期却转身离开,嘶哑的呼唤卡在喉间,紫玉铃的尖角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银链蜿蜒而下,在锦被上洇出暗色花纹。
“别离开我!”脚步声没有停下,那人没回头。商时序撕心一喊:“李锦期!”
黑暗的世界里,没再有任何回应的声响。他的心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流去....
窗外暴雨如注,仿佛要将整个琅京淹没。
一日夜后,商时序在剧痛中惊醒。冷汗浸透重衫,墨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他茫然望着血迹斑斑的右手,又看向床头悬挂的工笔小像——画中执伞的绿衣少女笑意盈盈,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喉头忽涌上一股腥甜,他踉跄扑到窗前,呕出的血沫混着雨水砸在青砖上。
暮色沉沉,李锦期自混沌中苏醒。额间冷汗未消,心口处隐隐作痛,仿佛被利刃划过又愈合,只余一道看不见的伤痕。她蹙眉回想梦中情形,却只捕捉到几缕零碎片段——暴雨、血痕、还有谁人绝望的呼唤,尽数消散在意识深处。
那人是谁?喊她喊的那般撕心裂肺?
“陶陶!”
颜晞扑到榻前,金线绣的蝶纹袖口扫落案上茶盏。她紧紧攥住李锦期的手腕,指尖都在发颤:“你还好吧?你睡了一天一夜,还总是哭,担心死我了!”
李锦期头实在是太痛了,她还是抬手擦了擦颜晞脸上的泪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莫哭。”
颜晞“嗯”了一声,然后很快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天一夜,就只为了将此事告诉李锦期:“对了陶陶,你最近先不要去见商时序了,他、他要杀你!我亲耳所听!”
似乎是怕李锦期不信,她的语气十分焦急:“这应该不是假的,你要信我!”
李锦期头痛欲裂,茫然抬眸,乌黑的瞳孔里映着好友焦急的面容:“商...时序?”她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如同诵读一个陌生人的名讳,“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