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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吃点儿东西好不好?”顾望笙一边贴上额头一边柔声询问。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谢善淩醒了,微微颤抖的眼皮和有点紊乱的呼吸泄露了这一点秘密。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仍旧装睡。顾望笙便抱着他耐心地哄了又哄,哄小孩儿似的,还轻轻拍他的背。

nbsp;nbsp;nbsp;nbsp;如今他们已经离开黔阳,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好在走的水路,谢善淩病着也能舒服一点。

nbsp;nbsp;nbsp;nbsp;——上路不久,谢善淩就急病倒了。

nbsp;nbsp;nbsp;nbsp;起初高烧滚烫,顾裕珩嘀咕不会是时疫吧,顾望笙把他扔水里的心都有了。

nbsp;nbsp;nbsp;nbsp;好在顾裕珩当时刚逃出生天还算识趣,读人脸色的水平磨炼得极高,见顾望笙不悦,立刻就话锋一转假装关心地说得赶紧找个大夫瞧瞧,顾望笙才不和他计较。

nbsp;nbsp;nbsp;nbsp;停靠岸边找了当地的名医瞧,幸而不是时疫,就是普通的发烧。

nbsp;nbsp;nbsp;nbsp;饶是如此也折腾了个够呛,好不容易退了烧又开始不理人,懒洋洋的不想吃饭也不想起来,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干,整日闭眼躺着。

nbsp;nbsp;nbsp;nbsp;顾望笙瞅着他这像是那病又发作了,又停岸找大夫,细细地望闻问切了一番,大夫说应该确实是又发病了。

nbsp;nbsp;nbsp;nbsp;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开了一路的药,每日哄着喂着。

nbsp;nbsp;nbsp;nbsp;平时谢善淩最懂事贴心,看不得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忧,可一旦发起病来就有股谁都要抛弃而去的狠心。顾望笙每次哄到没法子了都发起火来,谢善淩依旧不肯吃药。

nbsp;nbsp;nbsp;nbsp;念及当初佘郡主和谢大伯逼迫谢善淩吃药时的场面,虽然此药非彼药,顾望笙依旧舍不得强灌,只能没了脾气继续哄,这样子反复下来,谢善淩才肯勉强吃一点点。

nbsp;nbsp;nbsp;nbsp;“这才多久,你瘦了好多你都不知道。眼看就快到京城了,你家里人肯定都等得心焦,头一个来码头接我们,到时你这副模样让他们瞧见,不是叫他们心疼难过吗?”

nbsp;nbsp;nbsp;nbsp;顾望笙慢慢地、小声地跟他讲情讲理。

nbsp;nbsp;nbsp;nbsp;“我知你是为了和豲戎结盟的事难过,没事的,我们会把他们拆散的,啊。”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依旧恹恹的,只是眼角悄然湿润了。

nbsp;nbsp;nbsp;nbsp;他又钻入了牛角尖里。大梁和豲戎结盟一事令他胡思乱想了很多,无法接受。

nbsp;nbsp;nbsp;nbsp;虽然顾望笙自己没觉得怎么,但在他看来,谢善淩无法接受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nbsp;nbsp;nbsp;nbsp;大梁与豲戎是世仇,谢善淩自小便立志要铲除豲戎,后来更是践行幼时的志向,以身做饵大挫豲戎的元气。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不以此居功自傲,但确实也是在潘家一事后暗暗拿这件事当作勉力支撑自己的自我安慰的方法。

nbsp;nbsp;nbsp;nbsp;然而如今为了对付起义军,皇帝竟忘却了和豲戎的血海深仇,选择了结盟。

nbsp;nbsp;nbsp;nbsp;那亲手杀掉了将灵的自己算什么?笑话吗?谢善淩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却控制不住。

nbsp;nbsp;nbsp;nbsp;……将灵。

nbsp;nbsp;nbsp;nbsp;其实……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对所有人都表现出自己对将灵从一开始便是利用和欺骗,似乎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也没有人怀疑过谢善淩诛杀将灵的完全的决心。

nbsp;nbsp;nbsp;nbsp;然而……然而,最开始的时候,谢善淩是真把化名江凌的将灵视作挚友。

nbsp;nbsp;nbsp;nbsp;那时他还未通过恩科结识陈贤直和江泊润,而即便是后来,与这两位好友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少年时与江凌初相识的热烈。

nbsp;nbsp;nbsp;nbsp;江凌刻意逢迎,自然是哪里都投谢善淩的契,与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常常金樽对月,把酒言欢。谢善淩正当热血之年,踌躇满志,能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畅谈自己对于浩瀚宇宙的一切想法。而将灵全都能接上。

nbsp;nbsp;nbsp;nbsp;就连谢善淩说起对豲戎的深切仇恨,将灵也表现出了真挚的同仇敌忾。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曾激动又天真地和母亲说自己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弟,不仅名字有缘,还哪哪儿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为此被母亲笑了很久。

nbsp;nbsp;nbsp;nbsp;他还将自幼丧母的江凌带回谢家,想让母亲认他做义子。

nbsp;nbsp;nbsp;nbsp;母亲一贯随和,待江凌也亲切,却还是婉拒了。没什么理由。他杀了江凌后曾问母亲是否早就察觉了异样,母亲说诚然不知,只是本能的没喜欢江凌到愿意收他做义子的地步。

nbsp;nbsp;nbsp;nbsp;即便如此那样,谢善淩在察觉了江凌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后,仅仅难过了很短的时间便下定决心铲除他与豲戎的苦心经营。

nbsp;nbsp;nbsp;nbsp;许久许久之后,尽管谢善淩努力避免,难免还是会想起那段时光。尤其是在他辞官发病的那段时日,他怀恨世间,对大梁失望透顶,莫名频繁回想起这件事。他常在午夜梦回时猛坐起身,昏暗中恍惚出神,反复质疑在自己与江凌虚与委蛇的许多个瞬间里是否真的狠心到一丝动摇与恻隐都不曾有过。

nbsp;nbsp;nbsp;nbsp;当时是绝不怀疑的。当时谢善淩干净利落地将豲戎苦心谋划多年安插在京城的数百个暗桩连根拔起后,江凌终于发现了源头在哪,发现谢善淩早就知道了真相,并反过来哄骗自己,毁掉了自己的大计。

nbsp;nbsp;nbsp;nbsp;谢善淩原以为到这一步终于要和江凌彻底撕破脸,脸红脖子粗地大吵一架大打一场,甚至江凌会下杀手。

nbsp;nbsp;nbsp;nbsp;然而江凌没有这么做。摊牌的那一夜,两人各自内心不提,面上都格外冷静。江凌用两人惯常的方式约他出去,坐在两人常去的楼阁顶上眺望着百家灯火喝酒,甚至还和往日一般边喝边聊天。

nbsp;nbsp;nbsp;nbsp;不过这次聊的是江凌,不,应该说是将灵的自幼平生。

nbsp;nbsp;nbsp;nbsp;大梁仇视豲戎顺理成章,因为豲戎无理屡犯江山、烧杀抢掠大梁的百姓。豲戎却有自成一派的道理,认为豲戎人不幸生活在贫瘠之地,只能那样做,这不是他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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