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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月止躲避不得,正在慌乱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躲的?
他一个身负爵位的宗室贵胄,不顾身份来到烟街柳巷,该是他心虚才是,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于是转过身,冷汗也不出了,胆气上来了,对赵宗楠叉手问好:“哪里有见不得人。在下罗月止,拜见延……”
“我既身穿朴素,月止就该明白其中意思。”赵宗楠温声打断他,“此番本不欲打扰,你方才在做什么,如今接着做便是。”
罗月止:“……”这人果然不怀好意,面上笑得跟个菩萨似的,实则话里话外都带着怨气呢。
他见招拆招,顶着满面无辜答话:“方才我什么都没做,就坐在榻上发呆,难道要继续发呆给赵大官人看?”
赵宗楠不欲让他人知晓身份,故而罗月止自然而然换回了之前的称呼。
……可这四个字出口,罗月止愣了愣,发现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从金明池到宜春苑,再到马车上,王府中,那些明里暗里的戏谑和试探,躲躲闪闪的愿望和心思,近也非近,远也非远……好像都是在叫他“赵大官人”的时期发生的。
从赵宗楠荣封国公后,这种情绪才开始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变质。
那一声端正有礼的“公爷”,好像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罗月止两人之间的地位之差、身份之别,让他避之不及,视如洪水猛兽。
罗月止些微有些恍惚,下意识避开了眼神。
赵宗楠听到这个称呼似乎也有些触动,眼波流转,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两位郎君面对面,突然化作两只一动不动的木头桩子。
正在打香篆的娘子不敢作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渐渐觉得自己好像忒多余了。
她一时不察,手指头放松,黄铜制作的小香铲一头磕在同样质地的小香炉上,在静室中发出“铮”的一声突兀震动,宛如深寺清钟,余音如涟漪回荡开,一个劲儿地绕梁不绝。
罗月止和赵宗楠不约而同看向她。
小娘子赶紧攥住香铲,心里叫不好:坏了,磕到了……
“这位小姐,调的是什么香?”赵宗楠微微低着头,俯视她,“既然在做事,便是我突兀打搅的不对,还请小姐继续。”
他未曾吩咐,倪四便知道要预备些什么,将罗月止房里的桌椅规整一下,拿出从马车上取来的软垫,埋头打扫半天,给赵宗楠收拾好坐处。
赵宗楠家教严格,从未涉足烟花之地,倪四本以为按他清净喜洁的性子,是绝不想直接坐在青楼之中的,谁知赵宗楠往前几步,越过罗月止,直接坐在了他方才倚靠的软榻上。
罗月止和倪四睁大眼睛,都用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目光看着他。
“月止坐。”赵宗楠神色如常,“不是在看小姐打香篆么,便一起看吧。”
罗月止看不清他来这一趟的底细,敢坐就有鬼了。
“你我既是知己好友,在榻上一齐坐着又怎么了。”赵宗楠微笑问他,“难不成月止心里有鬼?有什么顾及的,不妨说出来叫我听听。”
罗月止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之前便觉得这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一肚子坏水,现在看来丝毫没错,狡诈得都快成精了!
还能怎么着?
不和他坐就是心里有鬼,那只能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