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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楠顿了顿,侧头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有这样的事?”八大王脸耷拉着,“长佑,我之前同没同你说过,宗室便该有宗室的品格,岂能同那些市井闲人混迹在一处?还有那国子监,岂是你该常去的,保不齐沾染回来一身酸儒气!官家怜惜你独掌门庭不容易,纵着你太过,反叫你恃宠而骄起来了!”
“八祖父教训的是。”赵宗楠不动声色,静静听训。
赵宗琦这才平衡了,没有再作妖。
只是几日之后,这位长乐郡公在府上请了商妓宴饮作乐,大醉酩酊,举止风流之时,被母亲蒲夫人派来的使者撞了个正着。他披头散发被“请”到母亲府上,无从辩解,被最注重儿女修养教育的蒲夫人好一通教育,关起门来禁足多日不得出,却是后话。
宗室之间发生的一应事情,罗月止暂且不得听闻。
但罗小员外正计划着找赵宗楠聊聊此事。
他吸取了教训,认为两个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好,便不能各自为政,相互隐瞒。
他虽决定了不会公然站在改革派这边,但有心思做个背地里的幕僚,若变法需要他帮忙,他定会想法子暗中相助。
这份打算,也该同赵宗楠说清楚才是。
罗月止怕他情绪不悦,不同意他冒险,便琢磨着要找准时机。
于是他异想天开,寻了个自认为赵宗楠“脾气最好”的时候来摊牌。
昏黄烛火下,一对纠缠许久的人影终于分开。
两人都有些疲惫。
赵宗楠反手攥着罗月止汗涔涔的手掌,尚在平复呼吸。
直到朦朦胧胧之间听完两句话后,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眼神愕然。
延国公很少有这样怔愣的表情,但这也怪不得他。
谁能想到竟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一本正经谈论起朝政大事、君子之道来?
罗月止喉头动了动,脸上红晕未退,却抿着嘴强撑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来,裹紧了被子,催他回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长佑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吗?”
赵宗楠伸手去碰他额头,语气迟疑:“确定不先擦擦……”
罗月止不许他乱碰,抱着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问:“有道理吗?”
赵宗楠:“……”
赵宗楠:“有道理,有道理。”
罗月止声量不大,但好生认真:“我知道,如今朝野上下对新法褒贬不一,此事更与宗室、与商贾都无关,既然风雨不侵,我们作壁旁观便是了。可你从前与我说起范公,同样是赞许的态度……他如今主持的新法利国利民,有能相助的地方,我是不是理应适度施加援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赵宗楠忍俊不禁,靠在枕头上笑望着他,“竟然还特意选在这时候……”
“那两篇文章我读过了,并不算逾矩。如今这个时候,叫民间书籍分毫不涉时政,实乃天方夜谭,只要言语收敛,只论民生,同官家站在一边,便无人敢怪罪。更何况,你自己的刊物,我还能拦得住你?”
赵宗楠挣出手臂,将他腮边的头发挽到耳后去,果真脾气好得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教你说的这话?为了说服我特意准备的?当真是大材小用。”
“此非常时,并无常法可依,但我还是有句话要劝。”赵宗楠眉目收敛,“君子之交应有尺度,否则难免会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文章可发,但与范公富公等人,日后能少见便少见吧。”
罗月止颇为惊讶,很难相信他这么简单便被说动。
“月止可知,你此前南下回来,整个人便与从前不同了。”
赵宗楠静静看着他:“淮南岸,赤壁水,苏州城外的寒山寺……那些风景我从未见过,今生或许都无法与月止感同身受。”
赵宗楠轻轻笑起来:“但若是你觉得天下确实应当改变,想要为之出力,我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