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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不得,屋子里要点熏香呢,原来是为了遮盖她身上的臭味儿。
玉昭当即就闹了个大脸红,迅速把脸别到了床里侧去,嘀咕着说了声:“你要是嫌弃我臭就直说嘛,我肯定不会再要求你坐到床边。”
距离她越近,臭味肯定越大,裴渊不愿意往床边坐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裴渊也想不到,玉昭忽然把脸转过去之后,他的视线毫无防备地落在了她纤长的颈间。
她的肌肤如玉一般光洁白皙,甚至能看到淡蓝色的细长血管。她后颈的肌肤上还附着着一层淡淡的小绒毛,不经意间就让他联想到了阳春三月含苞待放的粉白桃花,柔嫩而皎洁。
裴渊的呼吸猛然一顿,立即将头转正了,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那倒不至于,行军打仗期间闻过的臭味儿多了去了,你还不算太臭。”
玉昭:“……”你这是在安慰我么?我可一点儿都没感受到。
玉昭的内心再度生出了一股悲愤之情:“我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臭过!”
以前在现代社会,生活条件好,想什么时候洗澡就能够什么时候去洗澡,哪怕是上高中住校期间还能一个星期洗两次头呢。现在倒好,洗澡变得困难麻烦了不少就也算了,还偏让她遇到战乱危机了,洗澡竟变成了一件弥足珍贵的事情。
活在这种时代真是不容易,要是能回家就好了……这已经不是玉昭第一次生出这种念头了。
从科技发达的时代来到了技术落后的时代,生活水平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连空调、热水器和抽水马桶都用不上,还要面对一系列的生存危机,真可谓是苦不堪言。
要是能让她重回现代社会,她甚至愿意把后妈当亲妈。
裴渊张了张唇,似乎是想安慰她,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了句:“公主到底想对微臣说些什么?”
玉昭不得不终止了对家乡的思念,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眼前的危机上——不解决裴渊这个大危机,她和玉曦都活不久,因为他已知晓了都城的布防实情,越发有底气起兵造反了。
玉昭迅速而谨慎地斟酌了一番措辞,然后才开了口:“我素来尊敬裴将军,也很欣赏裴将军,更感激裴将军为这个国家的安定和百姓的安居乐业做出的牺牲与贡献,女帝亦然,不然她也不会将我派遣至北岭关,我想,裴将军也定能感受到女帝对你的器重和赏识。”
裴渊轻点了下头,却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玉昭就当他听进去了,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古以来,世人无一例外都只认可一个继承规则。裴将军若是安分守己,将来定会成为我大巾国名垂青史的传奇名将,受千秋万代尊敬膜拜;可若是裴将军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定会遭千夫所指,受万人唾骂……”
裴渊又点了下头,像是听懂了玉昭的话,却还是没有开口回话。
玉昭的内心略有些焦急,却还是安耐住了,继续循循善诱:“无论是几月前在不夜城发生的诡事,还是刚刚结束的那一场与冬元的战斗,我一直在与裴将军同生共死,你我二人,怎么着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也是真的佩服裴将军的气概与英勇,更欣赏你的治军才能,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将领,我不想与你分成正邪两派,更不想让你背负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你也不该落得被天下唾骂的结局!”
裴渊这次没再继续点头,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问了玉昭一句:“忠武侯应该落得被天下唾骂的结局吗?”
玉昭心头一沉,虽然早已预料到了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忠武侯这个话题,但还是倍感棘手,内心无法自控地生出了对她那个便宜老爹的愤怒和埋怨:死老头儿你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选择了斩草,为什么不除根?为什么心慈手软了?就该直接屠九族,趁着裴渊还小的时候直接搞死他,现在也不会生出这么大的威胁和麻烦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玉昭无可奈何地回了句:“我乃大巾国嫡长公主,先帝与忠武侯之间的是非恩怨我不便评说,我亦能理解你对忠武侯的感激和拥护,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何不能好好地尽忠职守,贯彻‘忠武’二字?全天下人谁不知晓你曾是忠武侯的侍卫,你若一反,世人定会联想到忠武侯,就非要让世人笃定忠武侯有谋逆之心么?”
裴渊不置可否,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虚空看了一会儿,沉声开口:“我自七岁那年入武侯府,在此之前,我曾在街头流浪过两三年,那两三年间,我活得还不如一条狗,狗还日日有人喂呢,我却只能沿街乞讨,若讨不来食物,我就只能去和狗抢食,或者行窃偷盗。”
玉昭屏住呼了吸,虽然她曾听玉曦讲述过裴渊的身世,但也就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概括:出身卑贱。
如今实打实地听到了裴渊的亲口诉说,玉昭的内心忽然就变得五味杂陈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感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故。
“那你的、父母呢?”玉昭忍不住问了句。
裴渊干脆果断言简意赅:“没有。”
他若是迟疑一会儿再回答,玉昭兴许还不会怀疑他的话,但如此干脆果断,就只有一种可能:有,却还不如没有。
玉昭没再多言,裴渊也没有回头看她,继续讲述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一二年,但我至今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是惊蛰,我已经好几天没讨到饭吃了,饿得要命,心惊胆战地去偷了一张烧饼,却还是被发现了,卖烧饼的放狗咬我,我一边狂咬着烧饼一边逃跑,我跑了多远,那条黑狗就吠叫着追了我多远。”
“街头上有几家摊贩的主人也都认识我,我是人人喊打的小偷烂贼,是一只肮脏惹人嫌的过街老鼠,他们不约而同地放狗或者出人抓我,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被抓住,不然只有被打死这一种结局,所以我就跑,不顾一切地跑,出乎预料地跑过了好几条狗,还绕开了好几个人的抓捕和拦挡,却意外地撞上了便装出行的忠武侯。”
“武侯看中了我的灵活身手,也可怜我的身世,替我付清了所有摊主的钱,把我带回了侯府,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给了我一张遮风挡雨的小床,还命人教我读书识字,教我骑马射箭,与父亲无二。”
他初见忠武侯时,忠武侯已年过四旬,却依旧身姿挺拔仪表堂堂。那日他穿着一件脏污到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烂衣衫,武侯却身着一袭朱红色的明朗长袍,垂在颌下的一把长髯浓密黑亮,将其端正俊美的容颜衬托的越发威武慈祥。
他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憎恨自己的父亲,但是他却设想过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是何模样,就如忠武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