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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沈昭做了漫长的梦。

梦境最初的时空，江景暄并没有离开，她也没有高考失利，而是顺利考入那所北京的学校。大四那年，她和江景暄一起毕业，离校前，在校训碑前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她亲昵地挽着江景暄的胳膊，学士帽被高高抛向湛蓝的天空，透过镜头也掩藏不住的喜悦。旁边的江景暄一身藏青的硕士服，怀里一捧淡色的洋桔梗，依旧水样的淡然温和且从容。

然而江景暄还是走了，他并没有被带走，也并没有消失，只是死了。

死去，死在火光里，灰飞烟灭，什么也找不到了。

后来，飞机失事，地震，癌症…

再次陷入混沌，她继续做梦，却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徒劳地在不同的世界穿梭，打出的却无一例外是失败的结局。江景暄的必然离开像是上天交付给她的以死亡为代价的必修课题，可她仍心有不甘，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找回那个属于的她没有血缘关联的亲人，江景暄只是想与这个世界再产生一些微末的连接，命运为何要对她，对他们如此残忍地愚弄？

直到——

睁开眼，是熟悉的床顶。没有死亡的恐惧，没有无尽的轮回，没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只是还是没有江景暄。

沈昭闭了闭眼。她不懂梦的预示，她只是想叩问，江景暄的底色是不是早已被命运涂成了永夜，他好像永远孤独，永远独行，永远在告别。

她只觉得嗓子针扎得痛，像是梦里的眼泪把体内的水都灼烧变干。慢慢坐起身，下床找水喝。

推开卧室门，走到餐厅。

餐桌旁围坐着正唉声叹气的三人同时抬头，四道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沈云手里攥着的卫生纸已经举到眼角，眼泪没来得及擦就被憋了回去。

一秒，两秒，三秒……

寂静无声的三秒。

很尴尬，因为这种事哭到晕倒什么的，太尴尬了。

方才晕倒前的记忆如潮水涌现，沈昭的耳尖瞬间涨得通红，面无表情转身就走，飞速消失在原地，拖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哒哒”声，快步走到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假装自己从未出现。

“刚才门口好像闪过去一个人影。”安粲慢条斯理地往垃圾桶吐了个西瓜籽，随口问，“是昭昭吗？”

话音未落，几个人对视一眼，三把椅子同时拉开，一齐闯进沈昭的卧室。

被子蒙住头，嘟囔着“我没醒”，沈昭把自己裹成蚕蛹，死活不愿意出来，直到沈云把她被子拽走。

“嗨，大家都在啊。”沈昭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把她们扒拉到一边就开始叠被子，“哎呀，好饿，妈妈快去做饭去，你俩去打下手。”

看沈昭尴尬地同手同脚，沈云憋着笑，将另外两人拉走，把门关好，才压低声音说：“好了，给她点儿空间，让她自己缓缓，过会儿昭昭调理好就自己出来了。”

“都留下了吃饭吧，我的厨艺比昭昭还好。”

沈云往厨房走，反手将围裙带子在腰间利落地打了个蝴蝶结。

“好啊，好啊。吃什么？”听到沈云要做饭，安粲眼睛一亮追了起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炸酱面好不好啊，干妈？”

“茄子和黄瓜倒是有现成的，”拍拍她的头，打开冰箱，沈云转头望向沙发，“小宋，西红柿鸡蛋，茄子肉卤的炸酱面，可不可以？我的拿手饭。”

无人应答。

宋淮安陷进米白的沙发垫，抱着靠枕，垂头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沙发巾上垂落的流苏。

他正想着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