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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们对视一眼,眼底更加慌乱起来:这可怎么得了!主子娘娘不但不记得日子几何,还与她们这些三等洒扫宫人说起“你我”来!
娘娘莫不是一时撑不住,高热到神智混乱了吧?
到底还记得主子面前不得失仪的宫规,稳重些的宫女压住慌张,行礼回道:“回娘娘,今日是元宁一年十月初一,正是殿中省发份例的日子。”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娘娘今早高热才退,一直恹恹地没有精神,早膳没用,午膳听芜荑姑娘说只用了一碗粥羹,而后小憩了片刻,于方才,也就是未时一刻才醒。”
沈知姁闻言,松开锦被,将手伸到被下,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又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
腿上很疼,疼得她眼角溢出些许泪花。
心口则是滚烫一片,“怦怦”跳个不停。
——这不是一场美梦。
而是她受上天眷顾,回到了从前。
或者像神怪话本中说的那样,她历经前世,有幸重来一遍。
沈知姁强行按下激动的心绪,用后牙微微衔住腮肉,将面部维持在平淡的神情,对明显惶惶的两个小宫女吩咐道:“你们先不必找芜荑和茯苓,先扶我……扶本宫起来。”
“是,娘娘。”稳重的宫女立即上前,动作生疏但尽量轻手轻脚地搀扶沈知姁起身:“芜荑姑娘走时,吩咐了小厨房将汤药熬上,娘娘可要奴婢现在端来?”
胆小些的宫女见状,褪去了一些紧张,从一旁的美人榻上拿起水红色花绫披风给沈知姁系上,还系了个漂亮的结。
沈知姁站定后,发觉自己身子仍旧发虚,就由两名宫女扶到窗牖边,坐在梨花木的镂空圆凳上。
她垂眼,看到两个宫女的手指关节处都有薄薄的新茧,沉吟片刻后开口询问:“你们两个应当是专做洒扫的宫人,不应当再做熬药、侍奉茶水的事情。”
“芜荑和茯苓走后……其余人都去偷懒了是不是?”
沈知姁话音落下,室内恍如被一阵冷风吹过,生出些许寒意。
稳重宫女下意识地一颤,点了点头,心中忍不住想道:她从前虽然不曾近距离听过主子说话,但也知晓主子是个温声细语的好性子。
否则不会容下外头那等好吃懒做、毫不安分的宫人。
现下听了主子的三言两语,倒是撇去了软性子,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的决断感。
这般想完,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有了一点破釜沉舟之感,直接将近些日子瑶池殿上下的乱象对沈知姁一一细数而来,最后犹豫道:
“……芜荑姑娘一直忙着近身照顾娘娘,茯苓姑娘又性子宽和,所以那些个爱钻空子的宫人都懈怠懒散了起来。”
听见茯苓那句时,沈知姁唇边露出浅嗤,转头对稳重宫女口吻温和:“你说的,本宫都记下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回头本宫叫芜荑记着,多发你们一个月的月例。”
中间略微停顿的那一下,是胆小宫女见沈知姁唇上干燥,大胆奉了一盏温水来。
沈知姁接过杯盏,稍稍润了润喉,在心中微微一动:这两个宫女,一个性情沉着,说话做事颇有条理,一个虽胆小些,可胜在细心。
且两人都是白纸一张,是可用的人才。
两人闻言,当下就叩了头,言语间难掩激动,同声道了一句“奴婢多谢娘娘赏赐”后,就先后说出自己的名字。
稳重的叫箬兰,胆小的叫青葙,都是新年时才分到瑶池殿来的。
“起来吧。对了,你们方才说听见声响——是什么声响?”
沈知姁说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觉背上有激动闷出的薄汗。此时略微冷静下来,就有些泛凉,带出一点儿高烧后的特有虚弱感。
箬兰指尖相扣,克制住内心喜悦,面上小心回答:“奴婢只隐约听见娘娘在梦中有所呓语,似乎……似乎是在唤陛下的名讳。”
说到此处,箬兰眉心微动,小心地觑了一眼沈知姁神色,见主子不似前几日传闻的那样,只听见陛下相关,都会乍然伤神、哭泣不能自持,这才松一口气。
要是娘娘刚醒,就因为她言语不慎又哭晕过去,那芜荑姑娘回来了,只怕要将她拖出去赏一顿板子。
听到“陛下”二字,沈知姁心中好容易压住的思绪惊然沸腾,带出难以抑制的杀心。
她攒紧双手,唇角再片刻的僵硬后微微上扬,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适才本宫梦中呼唤陛下之事,你们可千万要记得。”
待箬兰应下之后,沈知姁神色一正,杏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将今日躲懒的宫女都给本宫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