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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行简面上哀戚,一张脸,早无平日神采:“清商病了许久,突然加重不幸病故。我与清商夫妻恩爱情投意合,今日她先我而去,我自痛不可言,大将军这么问,显然是疑我,某承担不起。”
接到丧报时,刘融着实吃了一惊,一问长史,固然知道夏侯妙确实看着不好,但骤然而逝,实在太过诡异蹊跷。当下,同杨宴等商量好了主意,算算夏侯至最快能赶回洛阳的时日,收拾一支人马,往桓府里兴师问罪来了。
一听桓行简这不咸不淡的解释,刘融早有所料,冷哼一声,踱步回到逝者身旁,颇有意味看向桓行简:
“中护军,我妹妹暂不能入棺。”
“是,太初很快就到。”桓行简眼睛泛红,“我等太初来。”
刘融的一双眼,早把桓行简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自照面滚了个几遍,见他形容憔悴,眼底郁青,果真是一副丧妻之悲。
“太初是一层,另一层,我不能让妹妹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桓行简,我今带来了医官,你让不让验?”
说罢,不等桓行简回答,而是喝道,“来人,去请太傅,丧事来客,他是一家之主焉有不会客的道理?!”
一连串的铿锵咄咄,听得石苞手心直冒冷汗一颗心突突地要跳裂了,兀自强忍,再去看桓行简,唯悲绪着面:
“太傅本就沉疴不愈,乍闻清商离世,更是难能下榻再行一步,由家母亲自照料,礼数亏欠,恳请大将军见谅。不过,若大将军执意如此,我自当遣人去请太傅,石苞!”
石苞猛得一个激灵,回应道:“是!”
“去请太傅过来。”
石苞顿时痛哭流涕,抽噎说:“太傅艰难至此,如何行走,郎君……”
“抬也抬来,去!”桓行简不为所动,一双黑眸,毫不闪躲地迎向刘融,这一切皆被长史杨宴等人深深看在眼中。
一时间,气氛压抑奇诡至极,刘融并不跟他客气,而是把头一点:“好,我等太傅来,要讨个说法。”
见此情形,灵堂里一众人更是屏气凝神再不敢有半点动静,听外头鼓乐一响,有人来报:
“征西将军到了!”
角落的嘉柔心中一动,忙揩了泪水,正要探看,怀里的阿媛却突然挣开了她,小身子裹着厚厚一层缟素蹬蹬蹬朝外跑去,越过众人,下台阶时连接翻了几个跟头,摔的脸肿也顾不上,一抬头,看见夏侯至熟悉的身影疾步而至,便嘶哑着声音高喊:
“舅舅!舅舅!”
夏侯至眼睛瞬间被刺痛,心如刀绞,连忙把阿媛抱在怀里,贴上她凉嫩小脸,泪水摩擦间低喃不已:
“阿媛,舅舅来晚了……”
阿媛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窝在他脖间直哭:“我没母亲啦,舅舅,他们都说母亲死了,舅舅你说母亲到底去了哪里,我还能不能再找到她?”
孩童稚语,夏侯至听得酸楚至极,一阵晕眩。仰面眨了眨眼睛,灰苍的天空铺面而来,一点一点将人心撕裂。
脚下踟蹰片刻,还是抱着阿媛进了灵堂。一进来,同桓行简四目相对,他脸上的风霜之色便被对方看了个透。有那么一瞬,两人似乎都记起了夏侯妙出嫁的那天,桃花嫩,柳叶新,她的脸庞,犹似菱花窗格间折进来的春晖,初阳旖旎,柔和而温暖。
不像此刻,红颜永凋一个人冰冷地躺在那里,尽管此刻,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最后一次一道陪着她,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
“太初。”桓行简先启口,声音苦涩粘稠。
夏侯至含泪无声望着他,把阿媛还他,自己匍匐跪倒在夏侯妙尸身旁眼中空洞得可怕:
闰情来日无多,清商不在人间,至此,他在这世上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他声音低不可闻,口中犹含鲜血,仿佛一张唇,便能喷洒尽了为人几十载的浮沉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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