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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花枝遮盖之下,是无数乌黑秽物,微风吹来,更可见其下蠕蠕而动,不知何物。
君舆暗暗心惊:此地看似绚丽,实则糜烂,我心中怎会有此一处地方?
他又仔细去瞧那花,只见萼分五瓣,花瓣上同时具有四种不同颜色,就像是画画用的藤黄、朱膘等物打泼在上面一样。
那颜色混夹,竟依稀构成的图案,恰如一张森森大笑的鬼脸,望之可怖!
君舆心头电闪,大惊之下浑身震颤:天魔花!
我心中怎么会有天魔花?
他无暇多想,运起从慕瑾那学来的欻火剑法,剑如火龙吐息,烈焰过处,天魔花灰飞烟灭,无数阴影在那熊熊火光中扭动身躯,吱吱惨叫。
君舆还要挥剑,心中忽然奔腾起热切的欲望来,功名利禄美人江山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知道是天魔花在诱惑自己,但比起那斩不断的情丝来,君舆却能压制住欲望。他一边咬牙摧毁天魔花,一边想道:"我平日间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难道这天魔花能将人心中的欲念放大么?"他数十道欻火剑发出,天魔花被荡去一大片,地上豁然出现一个人形大小的残蛹。君舆近前观看,只见那蛹壳坚硬,厚约一指,顶上破开,碎壳洒落于地,蛹内粘液早已干涸,如浆干的米糊一般挂附在壳内。其内之物破蛹而出,显然已有了不短时间。
君舆连见异象,心中迷茫,禁不住将手扶在那残蛹之上,摸了一摸。
然而手掌才接触那残蛹,他脑海中就象有一只大手,飞速拉开一块巨大帷幕,露出之前许多被遮蔽的事情来。
君舆惊心动魄之下,双目圆睁,浑身冰冷,额上汗水涔涔,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他猛地立起身子,大喝道:"袁夜来!给我出来!"一个黑影墨一般慢慢在花丛上凝聚,团成人形,叹道:"我以为只要躲着你,不让你碰到,你便不会发觉。想不到你触到蛹壳,也能将我洞悉。"袁夜来形体渐渐转为清晰,望着君舆嘿嘿阴笑。他身高与君舆一致,年龄相仿,只是肌肉羸弱,双颊瘦削,脸色苍白。
君舆一句话也不说,挥剑便斩。袁夜来一边躲闪,一边说道:"你杀我做什么?岂不知我就是你?"君舆怒道:"休得胡说!"他这一个月来,得到司马青衿的悉心指教,功力修为都大有进展,然而袁夜来与他共体,己进即是彼进,是故两人奇招迭出,你攻我退,竟是难分难解。
打了一会,袁夜来停手道:"不打了!你杀不了我!"说完站定身形,不避不闪。君舆一剑将他挥成两段,袁夜来桀桀一笑,两段身子截面间黑雾萦绕,不一刻便又长在一起,丝毫无损。他说道:"我是你的欲望所化,你岂能将欲望灭绝?人若无欲,便是行尸走肉。就算大罗金仙,哪个敢说心中无欲?何必作此无用之功?"君舆大怒,长剑纵横划出,袁夜来依然不躲,任由君舆将自己斩得七零八落,再施施然长回原形。君舆停剑不发,沉声道:"你从何而来?"袁夜来道:"你我心念已通,你非要问一遍才心安么?看到这满地的天魔花,聪明的就该知道了。
谁叫你要用寒冰符挡一下呢?弄的花籽孱弱,不能完全转化。从今之后咱们两人一体双生,竟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君舆攥紧拳头,袁夜来所作所为在他心中不断闪过,他几乎将牙都咬碎了。
袁夜来道:"其实这样也不错。你放不下面子去采补女人,我去帮你采;你看谁不顺眼,我就帮你打他;谁挡了你的道,我就帮你铲除。"他见君舆不说话,便拍了拍衣服,找了块大石坐下,笑道:"话说刚开始时,我还不太知道你的心意,见你喜欢那薛姑娘,就去帮你采了她,没想到你见到她难过,心中也难过。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太着急了些。后来看你们那眉来眼去的调调儿,老子心里也痒痒的舒坦,哈哈!"袁夜来平时小心翼翼的潜伏,看着与君舆共有的身体越来越强,心中独自狂喜,此刻与君舆终于心念相通,便将他当成无话不说的同伴,再也抑制不住兴奋,口若悬河一般说道:"不过那臭师叔,咱们就不要再留恋了,此人碍手碍脚,杀了最干脆。你瞧,占了这九成山,岂不妙哉?大丈夫若没有立锥之地,将来如何成大事?他那老婆,更是美得紧!我先遣了那个子骞过来探路,没想到他竟给我勾上了这么一位。"袁夜来回想秦妙蕊床上的风流,垂涎欲滴,笑道:"你别看她平时冷若冰霜,床上那个火热风流劲头……哈哈,真是难以形容,好在你能知道我的感受!下次我把她上得神魂颠倒的时候,让你变过来,也亲口尝尝味道如何?"他正说得高兴,突然感到身上越来越重,再看君舆,只见他双手捏诀,紧闭双目,口中默念着什么。袁夜来额上青筋隆起,叫道:"玄明鉴虚诀?我也会!
"他捏了法决,念动司马青衿所传的咒语,便要反制君舆。然而他一念之下,即刻知道不妙。
原来司马青衿在正教之中行止最为放诞不羁,行事有时几近于邪。
他虽是不拘形迹,但也担心过犹不及,误了道心,便创了这套立正本心,祛除杂念的玄明鉴虚诀来。
袁夜来虽然渐渐壮大,但终究不是君舆的本心,故而一念玄明鉴虚诀,反而将自己大大削弱。
他心中却感应到君舆封印的念头,大叫不好,就要遁走。
然而却被君舆牢牢锁住,难以脱身。
袁夜来双臂一张,十指箕开,天魔花上涌出团团黑气,被他迅速吸进掌心。
君舆身上白光闪耀,凌空下击,袁夜来背后黑雾萦绕,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清禹等人牢牢守着静室院子大门,约两个时辰之后。静室的门打开了,君舆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说不出的疲倦,说道:"辛苦各位了,请回去休息吧。"清禹等遵命散去,君舆独自在庭院内穿行。此时王平真已经出殡,众人或有余悲,但脸上已经可以见到笑容。君舆也不说话,与众人擦身而过,他走到王平真灵位之前,双膝跪倒,久久不起。
晚饭时分,有人来请君舆,君舆只是摆手不答。
众人见他悲戚,只道他思念师叔,也不敢上去劝他,便静悄悄将他一个人留在灵堂之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已经挂上屋檐,君舆还在跪着。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有人走到他的身后。
君舆鼻中闻到了暗暗浮动的女子体香,紧接着肩上一暖,一只如脂凝成的纤手放在他肩上,薛灵芸柔声道:"君舆哥哥,逝者已矣,生者需得珍重。"君舆回过头,只见薛灵芸正凝视着自己,她秀眉轻蹙,星辰一般的双眸中,流露着深深的关切之情。君舆望着她娇艳的容颜,心底生出一声叹息,似乎坚定了某种信念,突然反手握住了薛灵芸的手。
薛灵芸虽然对君舆倾心,但极少与他有肌肤之亲,此刻自己的手被君舆温暖的大手握在掌心。
她心中不由又羞又慌,无论是抽手还是不抽手,都觉得不妥。
犹豫中见君舆站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君舆将薛灵芸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脸上,用颜面轻轻摩挲她温腻的柔荑。
薛灵芸从未见过君舆对自己如此亲昵,直如情侣一般,虽然心怦怦直跳,但自有一股柔情蜜意涌上心头。
她咬着红润的嘴唇,满脸通红的抬起头,望向君舆。
君舆双目凝视着她盈盈的眼波,轻声道:"灵芸,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薛灵芸樱唇轻绽,气息如兰,浅笑道:"什么事?君舆哥哥。"君舆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向你求婚。"薛灵芸身子一抖,不自禁抽回了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睁大了一双杏眼,呆呆的望着君舆,只见他面容诚挚,不似说笑。
薛灵芸跟着君舆这些日子,对他的爱意愈来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