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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便提起过,蒋绍出身贫寒,父亲早早便去了,留下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将他与大姐艰难拉扯长大。他大姐嫁得早,幼年时熬坏了身子,这么多年来连个子嗣也无。蒋韶就更不必说了,虞妗没记错的话,过了今年他便三十有一,身边却只有几个近身伺候的女婢,却没有娶妻的意向,偌大的相府皆由个老管家打理。而莫文轩,便是蒋母还在世时,替他做主娶的一个农家妇留下的孩子,那妇人于蒋韶高中那年难产而死。那位农家妇颇为低调,直到她死,也无人知她乃新科状元之妻。也不知为何,莫文轩便以义子的名义养在蒋家,入了蒋家族谱,却挂着农家妇之姓。虞妗看向本该是秦宴所在之地,如今空空如也的地方,她知此事时,还是很多年后,要治莫文轩死罪,蒋韶被逼无奈亲口承认的。蒋家如今家大业大,蒋韶一旦倒下,却连个继承人都无,他势必是要保莫文轩的。想到这里,虞妗轻笑了一声,可惜莫文轩必死无疑。直至散朝,虞妗都不曾再看蒋韶一眼。李钦唱退,群臣跪送。虞妗逶迤的裙摆在他面前划过,不曾有半分停顿,片刻过后,蒋韶站起身,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抹窈窕的身影。朝臣三两个结伴说着话,蒋韶远远坠在后头,昂首缓步的走着,身边头一回没了簇拥的朝臣。蒋韶跨出殿门,身后太和殿的大门缓缓关闭,浑重的轰隆声,衬得他的身影沉稳却悲凉。“蒋相爷。”蒋韶抬起头向声源处看去。汉白玉石阶下,宋嘉钰正仰脸朝着他笑。蒋韶走下石阶,问道:“朝会已散,英国公世子为何还在此处?”宋嘉钰一抖身上鸦青色的官袍,笑道:“我如今可不是什么世子。”“御史大人,”蒋韶拱手:“失敬失敬。”宋嘉钰得了便宜还卖乖,摆摆手道:“本世子等着蒋相爷,只想问你一句话。”听他又自称世子,蒋韶淡笑,道:“世子爷有事请讲。”宋嘉钰笑得越发放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蒋相爷如今可还好?”蒋韶唇角的笑意微凝,宋嘉钰这是将昨他对秦宴的“问候”,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他。宋嘉钰也不等他说话,自顾自道:“想来,是很好的。”轻挑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唇边的笑意顿消:“那便希望蒋相爷,一如既往的好。”说罢转身就走,留给蒋韶一抹潇洒的背影。蒋韶看着他远去,脸上还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润的笑,眸色深处却杀机立现。“蒋相爷,我们太后娘娘有请。”身后传来女子温婉的嗓音,蒋韶转身看去,原是齐漪身边的掌令女官“袭绦”。退朝不久,李钦将秦寰的圣旨,快马加鞭地送去了摄政王府,李钦前脚宣旨回宫,秦宴后脚便以谢恩的名义,进了虞妗的桂宫。大半个月不曾上朝,今日又在朝会上端坐了好几个时辰,虞妗周身疲惫,瘫在榻上不愿起身。青黛进来通禀道:“娘娘,摄政王殿下前来领旨谢恩,您要不要见一见?”想了想又说:“若是不见,奴婢便把王爷打发走。”青黛仍旧对那一日瞧见太后娘娘浑身青紫一事耿耿于怀,偏生太后娘娘又不肯多说,她就自己一个人憋着劲儿瞎猜,思来想去,一不小心便想到了越来越不正经的摄政王身上。事到如今,本该一本正经高冷清贵的摄政王,在青黛眼里,他早已不知不觉间成了不要脸的登徒子。虞妗不知秦宴为何突然进宫,所谓“领旨谢恩”,一听就是个借口,踌躇片刻,便让青黛将他领去中安殿候着,她稍做洗漱便来。虞妗到时,秦宴正一点不见外的吃着宫女端上来的糕饼,忍不住嘲道:“怎么?王爷府上是无人开伙了?瞧把我们王爷饿的。”秦宴乃是天家人,教养和尊贵早已刻进了骨血当中,便是狼吞虎咽,也不显得狼狈,倒是多了几分随性的洒脱。“急行军时,树皮草根都曾啃过,区区糕饼点心又算作何?”秦宴拭了拭唇角,淡声道。“是哦,”虞妗盯着他吃掉半盘的糕饼,若有所思,甜口的花盏龙眼和双色马蹄糕,都被他吃了个干净,剩一些口味清淡的椰子糕,倒是一点也没碰。看不出来啊,矜贵自持眼光高的摄政王,竟然嗜甜?发现秦宴这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虞妗心情大好,唇边的笑窝仿佛斟了半壶蜜糖,甜得腻人:“谢恩该去寻皇上,摄政王来见哀家做什么?”秦宴手上把玩着饮空了茶水的青玉茶杯,漆黑有神的凤眼亮得惊人,仿佛点点星光,只静静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在眼里,刻进心里。许久才说:“若不是太后娘娘高抬贵手,臣此刻恐怕仍旧幽禁在摄政王府,无诏不得出,如此大恩,如何能不言谢。”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尽可人疼,又让虞妗起了挑逗的心思,只见她眉梢一弯,眼尾些微下垂,长睫轻颤之间,媚眼如丝。前一刻还是甜蜜可人的小桃花精,后一秒便成了风情万种的野玫瑰。“报恩的话,不知以身相许,摄政王意下如何?”秦宴右手忽然紧握成拳,掌中的瓷杯顷刻间化为齑粉,别过脸轻咳了一声。虞妗如梦初醒,哪天晚上谁对谁以身相许还不一定呢,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就在虞妗试图说些什么掩饰尴尬时,忽听他嗓音嘶哑,像是压抑着什么。“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若是太后娘娘执意如此,我,随您处置。”虞妗突然看向秦宴,双眼惊恐睁得溜圆,这人是失忆了吗?她开始怀疑,那天晚上自己有没有对秦宴上下其手做些什么?再不然,秦宴总不至于脑壳让驴踢了吧?虞妗不敢承认自己是个撩得起,却负不了责的人,她原以为这场变故会令秦宴对她心生隔阂,谁知不但没有隔阂,他还有些疯魔的迹象。偏她那夜被酒意冲昏了头脑,干了这么件不可挽回的事。看着秦宴真挚不已的眼睛,虞妗尴尬的企图圆场:“哀家刚才开玩笑呢,摄政王可莫要当真才好。”一声“哀家”,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骤然拉远,遥不可及。秦宴原本控制不住剧烈跳动的心,陡然慢了一怕,随即便沉入无边苦海,薄唇紧抿,脸色也难看了许多。虞妗知自己说错话了,又道:“不久之后,王爷又要点兵出征,此次呼揭反扑甚猛,必然手握利器,此战,必是恶战,请王爷务必万分小心。”秦宴突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她,答非所问。“等我回来,嫁我吧。”秦宴望着她,一向冷若冰霜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温柔颜色,没看错虞妗眼中那一抹慌乱的闪躲,眼眸当中那一点亮色,宛若坠落的星子,陡然黯淡无光。这些时日以来,所有暧昧的相处,她的若即若离,让他的心绪,时而飞上云端,时而跌落尘埃。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迫切的想要她给一句准话,却又舍不得看她为难。就当,是自己一厢情愿吧。银朱敲门进来,打破了一室尴尬,在两人面前分别摆了一碗赤枣乌鸡汤,又将秦宴面前的茶碗替换成新,而后便默默退了出去。秦宴看着虞妗捧着汤盅,小口小口吹散热气的模样,始终不愿让她为难,寻着旁的话说:“你今日步步紧逼,若是将他逼得狗急跳墙,你又待如何?”虞妗听秦宴自己捡了别的话说,心底里狠松了一口气,掩耳盗铃一般,刚才那一席话,就当他从未说过,自己亦是从未听过。“梅吉,不能白死。”“养子不教,本就是他的过错,况且那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哀家冤枉他,他若不曾做过那等事,哀家也不会同他污蔑梅吉,污蔑孙潜一般,生搬硬扣一个罪名在他头上。”“说来说去,不过是他罪有应得。”秦宴笑了笑:“蒋韶在朝中根基深厚,莫文轩一事虽是个突破口,但是依照他的本事,要想压下去还是轻而易举的,太后娘娘可莫要将另一得力人手,也折在他身上。”虞妗知道,秦宴口中那人,不就是奉命查办此案的郑重吗。垂首饮了一口汤,意犹未尽的砸吧嘴,道:“这便要看王爷您,和英国公世子的本事了,能否用舆论,压得蒋韶再无翻身的余地。”宋嘉钰办事向来利索,蒋韶的那点破事儿,不出半日便已传遍上京的大街小巷,郑重正在这风口浪尖上,此时若是出事,蒋韶必定要落得个残害忠良的名声。她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日间,将这一切环环相扣,甚至算无遗漏?秦宴那一双眼,幽暗如深潭,一瞬不瞬的望着虞妗,他为她不经意间崭露的风采,神魂颠倒。“太后娘娘如此为他细细谋算,想来郑大人竟然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不提这些糟心事儿了,”汤还热得很,虞妗将饮了一口的汤盅往旁边一推,打算凉一凉再入口,用锦帕擦拭着唇角,一边说。“不日便是立春,按照惯例,宫里除了祭祀,也是要大宴的,王爷再次整兵出发应当还得费些时候,若是王爷不介意,今次宫宴,便做您与将士们的壮行宴,可好?”秦宴此次出征,着领十五万大军,单单是点兵便要费上日,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押运官要备齐十五万大军所需的粮食,也得要几日。算一算,还有近十日的功夫,等得及。秦宴看着虞妗眼巴巴的瞅着那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赤枣乌鸡汤,不由得哑然失笑,时而运筹帷幄令人胆寒,时而憨态百出如同稚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