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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云篆一书,本无章法,全凭书写之人心意,旁人若要辨别,简直难如登天。那道士殚精竭力,一译就是数年,都没能完成。直至真宗龙驭上宾,刘太后临朝称制,下令将天书祥瑞和真宗一同随葬永定陵,此后朝中再无人敢提及天书之事。”
听到此处,裴昀若有所思,这段往事她确有耳闻,论及因果,其实该是真宗好大喜功,借天书之事为引,泰山封禅。此后上行下效,朝中为投其所好,争言祥瑞,真真假假,乌烟瘴气,直到后来刘太后出面,这才一举平息这浩浩荡荡,持续十年的风波。
“但既是随葬帝陵,后来又为何现世?莫非是因为......”
见裴昀神色,赵韧便知她已猜到了因果,面色阴沉不语,算是默认,示意谢岑替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于是谢岑便道:“靖康之乱后,北燕为统治中原,以汉制汉,在大名府册封刘豫为大齐皇帝。刘豫其人本为宋臣,贪生怕死,失节投敌,助纣为虐,更是为求富贵丧尽天良,在洛阳、开封两地设淘沙官,盗掘两京陵墓,连皇家帝陵也没能幸免......”
自此宋室七帝八陵被毁坏殆尽,陵墓中随葬珍宝被抢劫一空,甚至连哲宗尸骨都曝尸荒野,许多年后才被百姓发现收敛。此乃赵宋皇室奇耻大辱,刻骨之恨。
裴昀不禁怅然一叹:“所以,这天书应当是值此混乱之时,阴差阳错流入民间。”
“十有八九。”
“天书一事,本为宫闱之秘,朕也是幼时听偶然先太后所说。然提及云篆,朕却是想起了一桩往事。”
赵韧缓缓道,“少时偶有一次,我与济王之子赵亮打赌,由其在崇文院秘阁中任挑三本书籍,我背诵一夜,翌日他来检验。赵亮怕输,费尽心思出难题,挑的那三本书,一为西夏文所写《番汉合时掌中珠》,二为西域梵文所书《妙法莲华经》,还有一本是道家《长生经》,上面的文字鬼画符一般,便是云篆。”
说至此,他忍不住摇头叹息:“当年赌局彩头也不过是南唐徐熙的一幅《牡丹图》,赵亮为赢,实在不择手段。”
西夏文,天竺字,云篆体,委实是够狠!
裴昀也不禁失笑,“我听说过这桩轶事,但最后不还是叫陛下赢了吗?”
当年西子湖畔丰乐楼,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太子洋洋洒洒,挥笔写就异文番语。那济王世子带了七八个好友,从头到尾将赵韧所写之字,认认真真对照一遍,竟是一字不差,从此太子赵承毅记忆超群,过目不忘的本事名扬天下。
赵韧轻咳了一声,稍有赧然:“朕虽过目不忘,却也终究不是神仙。况且那番邦文字我一窍不通,更不要说那无人能看懂的云篆,所以,其实那场赌局,我是...是......”
“官家是得我和裴显相助,三人一同做了弊的!”谢岑慢条斯理替赵韧道出了实情。
“啊?”裴昀目瞪口呆,“做弊?”
赵韧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是疏朗的主意。”
当初他少年轻狂,对赌局本是自信满满,谁料对方挑出这三本书来他才傻眼,暗悔没提前定好规矩,现今豪言已经放出,整个临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再想反悔就太难看了。
正当他与裴显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却是阴差阳错结识了谢岑,谢岑及时为他想出了对策,解了燃眉之急,三人自此才熟识相交。
裴昀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岑:“你是怎么作弊的?”
此事说来到底不算光彩,谢岑也颇为不自在,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是些江湖小把戏,在纸上动了手脚,我与明光提前用特殊的药水临摹过一遍,风干后纸墨字全无,只留极淡的痕迹,再写之时,便很容易了。但也不是全然作弊,三本之中的《番汉合时掌中珠》的的确确是官家默背下来的。”
赵韧谢岑忆起如此少年荒唐,相视一望,俱是忍俊不禁。
裴昀听罢非但不曾失望,反倒是终于释然。一夜之间背诵一本全然不认识的西夏文古籍,虽说厉害,倒也是凡人能做到的地步,倘若当真将那天书一般的梵文云篆也一同背下来,才是真正骇人听闻。
但是,天书,云篆,过目不忘......电光火石间,裴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道:
“难道说,当初那北燕国师李无方,将陛下囚禁在悯忠寺,真正想令陛下默写出的,便是那云篆天书!”
赵韧谢岑皆颔首,谢岑道:“官家与我说过此事后,都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毕竟流言只道,当年官家一夜之间便默写出了形如云气之字,或许那李无方因此便认为这《长生经》即是当年的云篆天书。恰好没过几年,禁宫崇文院失火,许多珍藏典籍付之一炬,包括那本《长生经》,故而官家便是这世间唯一知晓云篆辛秘之人了。”
“定是如此!”裴昀越想越觉有理。
可惜赵韧乃是作弊而成,根本没将其背下来,故而这李无方机关算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韧正色道:“倘若真当如此,眼下谣传这天书落到了逍遥楼手中,李无方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且不说这天书到底是不是那般神乎其神,得其者可称霸天下,这天书终究是我大宋所有,断不可流落民间,更不可为李无方,为北燕所得!”
裴昀赞同:“官家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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