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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养的幕僚只有一位姓唐的,叫唐季。
此人裴夫人却是知道的。他才学平平,只有一样擅长,便是对京中地方,各处的豪族世家的家世来历,如数家珍。此人本就是没落世家出身,年少又好游历交友,去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于世家谱系极为熟识。
前几年祈荟年的丈夫要去江宁赴任,还特意来祈家跟唐先生请教过江宁当地各大世家的情况。也是为着这个,裴夫人才知道这个唐季的长处。
这样一个人,阿瑱让他给那孩子讲课,能讲些什么,不问可知。
裴夫人的神情狰狞至极,她大口呼着气。惟有这样,才能压下胸中砰砰直跳,似要蹦出胸口的心脏。
只是她浑身却似被烈焰焚烧一般煎熬痛楚。
纵然知道儿子中意程氏养的那个儿子,她也没有想到,祈瑱竟然就真想着立程氏的儿子为世子。
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她寄予厚望,满心指望着下半生都依靠他的好儿子。
明明知道自己厌恶程氏,明明知道自己不喜彦哥儿,还想方设法给他铺路。
那孩子才多大点儿,就这么着急把他扶上去了?
祈彦做了世子,那晟哥儿怎么办?
自己尊荣半生,老了老了,难道要看着仇家女儿的脸色过日子?自己从小捧在手里里,金尊玉贵养大的晟哥儿,难道要对着那个乡间长大的孽畜俯首低头?
那祈彦自幼跟他娘在乡间长大,日日被他那个娘教唆挑拨,难道就不恨自己这个祖母?便是不恨,孩子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不会跟自己贴心。阿瑱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平日里瞧着对自己这个亲娘还算恭敬。可是一旦出了事,却还是只护着媳妇。
祈彦这是隔了辈的孙子,跟自己没有情份不说,又在那样一个亲娘身边长大,又岂会孝敬自己这个祖母?
裴夫人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突起。
她不允许。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晟哥儿对那个孩子低头,亦绝不能接受自己将来要看程氏的脸色过日子。
……
在璞园跟着唐先生学了大半年的谱系世家,到了秋季,祈彦便又去了槐山书院读书。
他从小一个人在别院长大,如今乍去书院这种地方过集体生活,颇感新奇。书院又有许多同龄人可以玩乐,纵然祈彦的性子跟祈瑱有几分像,都是内敛之人,可是半大孩子,到底是喜欢跟同龄人相处,故而在书院竟是如鱼得水一样。每次回家,提起书院生活,也是滔滔不绝,看得出是真心喜欢在书院读书。
程嘉束心中安慰,更觉得廖先生的提议不错,彦哥儿这般大的少年,就该去书院,跟同龄人相处才是。
她如今在别院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不需操心彦哥儿事,又无琐事烦恼,平日里不过是莳花弄草,或者跟石婶聊天,或者偶尔找冬雪说说话。有时候便也想,若日子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倒也不错。
只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现实。祈瑱在京直营已经做了五六年,迟早要调回京去。而她是祈瑱的妻子,终有一日,她还是要面对京城的一切。
果不其然,这些时日,祈瑱回别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从前他几乎天天过来,一个月不过回京三四次。近一个月,倒几乎日日往京中去,也就往别院来了两三次。
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天前,然后昨天便使唤了个亲卫过来传话,道是近一个月都没有空回别院,叫程嘉束自己小心,又往别院加派了些护卫巡守望,越发叫程嘉束感觉到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果然,几日后,京中便传来消息,皇帝龙驭殡天。留下诏书传位齐王。虽然未得封太子,可既有诏书,新皇便名正言顺波澜不惊地承继了大统。
只是虽然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免不了些暗潮汹涌。尤其是卫王一派犹有势力。祈瑱于此时镇守京直营,正是要紧的时候,务必要保证新皇登基大典之前,不会掀起一点风波。
只这些却与祈彦不相干。书院不过是在皇帝殡天之时放了一个月的假,然后便又继续上课。书院里的学子们大多年纪不大,有功名的不过廖廖数人,这些个朝廷大事,尚且影响不到他们身上。
祈彦亦不觉此事跟他有什么相干。他只知道今日是休沐日,又到了回家的时间了。书院虽好,可回家也叫人开心。
祈彦满心想着回家,跟着书僮易书上了马车,并未留意到,自家马车这边一动,书院门口的两骑人马也随即悄悄跟了上来。
虽是休沐日,可也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回家。寻常人家,出行不便,许多人都是两三月才回一次。也就祈彦挂念母亲,加上自家有马车,出行方便,才会半个月便要回家一次。
才出书院门还不显,待到路上行人渐少,跟在自家马车后的两匹马蹄声便明显起来。祈彦听后面那不疾不徐跟着的马蹄声,疑惑地掀了车帘后看,见到后面跟着骑马的二人。
祈彦奇怪问易书:“后面跟着的二人,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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