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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那人的脚步声彻底远离,确定短时间再不可能返回,塔兰才终于彻底虚脱,瘫倒在衣柜里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手中那只银色的手摇铃,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浪花、贝壳、鱼鳞……
精致的纹路划过指尖,叫他几乎崩溃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平稳。
他有些无奈地将这铃铛握在手心——救命的宝物是它,痛苦的源头也是它。
这一刻,他的双腿已经完全没法动弹了。刺痛和疲劳渐渐剥离了他的意识。
天知道在这种地方睡着,一旦对方杀回来那将是必死无疑,可他还是将那枚铃铛贴到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听着那微微如童谣般清脆地轻响,沉沉地阖上眼帘。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穿着衣服,仰躺在房间的浴缸里,口鼻被人贴心地托上了水面——虽然他并不需要。
塔兰先是确认了那铃铛就攥在自己的手中,这才长松了口气,缓缓滑坐下去,把脸泡在水底。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塔兰睁着眼睛,从水下看着荡起波纹的天花板。
雪茸说得对,他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自己的怯懦、犹豫、愚善,比任何一只猎犬都要致命。
而他要做的这件事情本身,确实没有那么难。
想明白了这一点,塔兰这才缓缓坐起身来,慢吞吞地换上了放在一边的衣服,站到浴室门口,望着卧室桌前那道熟悉的背影。
此时,他的心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我睡着了?”他木木地开口,声音不大,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雪茸正低头捣鼓着手工,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是啊,你心可真大。”雪茸回头望向他,眼底是尚未平息的惊慌,“我在门口等了半天,看你没动静,就找机会给你捞回来了。”
“谢谢。”塔兰平静道,“所以最后怎么样?是他放过了我,还是我赢过了他?”
“是你赢咯,他已经跟雇主退单了。”雪茸耸耸肩,笑道,“没想到啊,你还确实有点本事。”
塔兰的面上没有任何神情,只默默地坐到床边,拿起毛巾擦起头发来:“那就安心带我上岛吧。”
“当然。”雪茸弯起眼睛,“我说到做到。”
塔兰简单擦了擦头发,便也不再跟雪茸搭话,转身躺到了床铺上去。
不知为什么,经过和闻玉白的一次交锋之后,塔兰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磨平了。
那困扰他的巨大的痛苦,似乎被那两声铃响严严实实地屏蔽掉了,他不再觉得不安,一直以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负罪感也悄然不见,再去回想温迪戈的那张脸时,他也不再觉得窒息、寒冷、浑身颤抖了。
身体感觉空空的,完全提不起劲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劳与麻木。
说不出来是好是坏,他只隐隐觉得,雪茸口中所谓的“心态”问题,好像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下一次,自己应当可以做得更好了。
本以为塔兰一躺到床上,肯定又要像往常一样飚起高烧来,没想到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居然只是平静地睡着了。
雪茸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次醒来之后,塔兰的情绪平稳得有些不对头。这虽然是自己所期盼的,但这家伙真发生转变的时候,雪茸却又感觉到了一丝担忧——
这真的是好事吗?
不过,既然这人没病没灾,睡得还这么香,自己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当务之急,是得回去看看闻玉白的情况——这家伙虽然一直硬撑着,但明显也是遭了不小的罪。毕竟是自己的狗狗,当主人的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
不过一推开门,雪茸就知道自己多虑了。那个不久前还面色难看、低咳不止的家伙,此时不知从哪儿摸了一副扑克牌来,堆在桌上聚精会神地搭起纸牌屋来。
雪茸一进门,闻玉白便抬起头,放牌的手轻轻一动,那垒到胸口的纸房子便“噼里啪啦”摊了一桌。雪茸自知是罪魁祸首,连忙满是歉意地举起双手。
但那家伙的脾气是极好的,望着自己毁于一旦的心血,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回来了?”
雪茸连忙点头:“嗯,他情况还好,不需要我陪。”
方才把闻玉白安顿回房间,雪茸便忙不迭以“塔兰这两天身体一直不行,我回去再看看”为理由,赶回仓库捞人了。
匆匆忙忙照顾两头,可真是把雪茸累坏了。他想拉梅尔好好诉诉苦,但想到眼前这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再苦也都硬撑着往肚里咽了——哎,真是辛苦自己了。
看见闻玉白状态还好,雪茸便也放了心,抽出板凳坐到他身边,一边跟他一起叠纸牌,一边问道:“你不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