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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雀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出来做工,到了木茶商的商铺里做事儿的。后来王喜雀因精明能能干做到了管事,那时青竹叶也因跟随管理名贵茶叶的包装器具采购被提成了管事。
一个名义上的雇员,实则被主人家控制;一个自小被卖,从未得自由,一辈子任人捏扁柔圆。这两个女孩子,因木茶商而结识,性情相投,私下拜了太阴星君,结成姐妹。
木茶商强占王喜雀为妾后,又开始打青竹叶的主意,不过他可不想纳青竹叶,而是想把青竹叶配给自己想挖墙角的别家管事;毕竟青竹叶他从小就吃到大,早就腻了。
王喜雀得知木茶商这个想法后,打探了那个男人,竟发现那人打死了三任老婆。青竹叶吓得要死,不愿意嫁,却被木茶商打了一顿关押起来……
“喜雀姐帮助我逃了出来,那年走得急,我也不知道喜雀姐能不能把自己摘出去,或是为此会吃多少苦头,她也从未说过。”
“但喜雀姐不只救了我,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还救了几位姐妹,也有一些遭了大难的兄弟,我们都是受过喜雀姐恩惠的人,能留下来的,便一起挣口饭吃。”
知书知礼两人听得默默流泪,原来大家都是苦命人。
“我在重庆这边,原本嫁了个男人。”青竹叶轻描淡写地讲着自己的亡夫,口气好似满不在乎,眼眶却红了。
“这狗东西,本事不大,却逞能的很。他只是个袍哥老幺,成婚没三个月,急吼吼地想要升排位,说是要给老娘好日子过,结果去跟别的堂口打架被人捅死了。”
这下黑老鸹都叹气了,“龟儿子不称下自己几斤几两重,没逑得名堂……”
袍哥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偷奸躲懒只求吃口饭的还能长命一些,好勇斗狠想要搞什么功成名就的,基本上都死在了争斗里。
底层人的命不值钱,就这么一茬一茬地打啊杀的,物竞天择剩下来的便是亡命之徒硬茬子了。都说袍哥不好惹,那是因为好惹的都死了。
“我这当了寡妇,没有孩子就算了,也不想再嫁人,日子过得也不好。后机缘巧合再次遇到喜雀姐,喜雀姐悄悄出钱出物资,我呢,靠着袍哥遗孀的身份跟着入了堂口,想方设法笼络着堂口里的兄弟和各位爷,才做起了这丝绸布料和绣品的生意。”青竹叶心酸地说道。
黑老鸹喝茶的动作一顿,他轻轻地抬眼皮看了青竹叶一眼,及时把怜悯收进眼底,继续喝茶。
周立行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黑老鸹,见知书知礼两姐妹神色如常,也把疑惑收进心里。
青竹叶坦诚地讲完自己的过往,才开口向两姐妹询问,“喜雀姐愿意救的,必定都是心肠好、有血性的苦命人。你们以后想跟我讲讲过去了,我们再聊。”
“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忘记过去,不对任何人讲。这世间但凡说出口的,便不是秘密。”
“或许日后你们也会听到一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人无论如何都得先活下去,别管别人怎么想。但人言可畏,我不希望你们也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这话说得跟黑老鸹之前叮嘱两姐妹的差不多,知书知礼明白青竹叶的担忧,两人一起点头,“竹叶姐姐放心,我俩晓得。”
“那就好。”青竹叶笑嘻嘻地转向黑老鸹和周立行。
“黑大爷,周少爷,辛苦你们一路护送。既来了重庆,也多留一段时日,好好玩一玩。”
周立行小小年纪,却没有什么爱凑热闹的心,他玩不玩都无所谓。黑老鸹却兴奋得很,他好多年没来重庆了,对这边名声大噪的女袍哥组织可是心水得很。
“竹叶,敢问现今重庆的女袍哥堂口有多少?”黑老鸹墨镜一摘,双眼放光。
青竹叶略一思索,“多少我倒是没数过,以前的女袍哥们也不少,只是各自随着父兄丈夫归属堂口。单说全女性的堂口,现今还不算太多,约莫七八个吧。”
“最扯把子的叫什么呢?”黑老鸹追问。
“最有名的乃是姨妈会,由江北县城富商江木栖的母亲高老太十多年前组建,设堂口、挂牌子、开茶馆一应俱全,帮内姊妹伙排行和袍哥们一致,只是换了称呼为大姐、五妹、八妹等,入会较晚的,都叫做幺妹。”
“供奉的哪路英杰?”
“不同的组织拜的英杰不一样,早年的多供奉刘备夫人孙尚香,崇尚其汉室正统,能文能武;还有供奉那刺杀雍正的女杰吕四娘的;近些年组建的堂口,倒有好多供奉辛亥女杰。”
“不错不错……该如何拜码头呀?”黑老鸹终于问出了最终问题。
“这女袍哥们的会社,男人可不好进去呢。”青竹叶笑嘻嘻地打消黑老鸹的念头,“这些军政官员、士绅商贾家的太太、姐妹们,既然能结社成女袍哥,那便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说到这里,青竹叶想到了什么,她的意见反倒是跟王喜雀相反了:“也许喜雀姐会想着让这两姐妹去加入女袍哥们的会社,找个靠山。但喜雀姐毕竟没有混迹江湖,依我说,可别急,也许甚至,没必要。”
知礼眉头一皱,继而展开,“还请姐姐详说,我们姐妹俩不懂。”
周立行认真听着,青竹叶却端起茶,似乎是在斟酌怎么讲。
黑老鸹咕叽一口喝完茶,脑袋只转了一圈,便想通了,他有心教一教小徒弟。“我明白了!嘿嘿,立行,你明白没有?”
周立行不是很明白,“山间野物若不是特别强大,成群结队的总比落单的过得好。这一路上,我见了许多因求生或挣钱而抱团的人,如那些纤夫、船工、商客,大家聚在一起才有争斗的力量。女娃们自己抱团互助,不是更好吗?”
青竹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前仰后伏地笑起来。黑老鸹特能捧场,跟着青竹叶哈哈大笑。
青竹叶差点笑出了眼泪,她掏出绣花真丝手绢擦了擦眼角:“罢了,年纪小,是这样的。你们今日先休息,明日我正好要去送货,可以顺便带你们去女袍哥的茶馆看看,也许到时候你们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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