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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陋居安身难一文钱愁煞（第2页）
祖母在柳氏搀扶下，脚步越发蹒跚。她年事已高，经历整日惊心动魄的颠簸，体力早已耗尽，强撑着一口气。看着眼前陷入绝境的狼狈子孙，浑浊老眼中满是痛楚与无力。
“秋…秋儿…”老夫人终于停下，声音沙哑疲惫至极，“罢了…莫再寻了…寻一避风屋檐…暂且…将就吧…”这句话，耗尽了这位老封君最后的尊严。一生荣华，何曾想过露宿街头？
谢砚秋看着祖母风中微颤的白发，看着父亲沉默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看着冻得发青的母亲姐妹，看着摇摇欲坠的大哥，看着空洞的小弟…巨大的酸楚与自责冲垮堤防，泪水决堤！
“对不起…祖母…爹…娘…是我没用…”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得如同背景的谢明哲，轻轻扯了扯谢砚秋的手。
谢砚秋泪眼婆娑地低头。
只见谢明哲伸出小小的、沾了污迹的手指，指向旁边一条更阴暗狭窄、堆满杂物和垃圾桶的死胡同尽头。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废弃的、用破木板和防水布勉强搭成的窝棚，旁边散乱堆着破纸箱与废弃家具。
“那…那里…”谢明哲的声音很轻，飘忽。
所有人瞬间愣住，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角落，又惊疑地看向谢明哲。
谢砚秋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划过脑海——那个破败的出租屋…堆杂物的角落…一个塞在旧鞋盒里的…信封？！
“等等！”谢镇山低喝一声，声音带着警惕。他并未阻止谢砚秋，而是抢先一步，魁梧的身躯挡在胡同口，锐利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那黑暗的角落，快速扫视着窝棚的结构、周围的杂物堆以及可能的藏匿点。在确认没有明显的即时威胁（如人影或陷阱）后，他才微微侧身，对谢砚秋沉声道：“小心，速去速回。”他像一名斥候，为探查的同伴警戒着后方。
谢砚秋得到父亲的首肯和保护，心中稍定，不顾一切冲向死胡同尽头的窝棚！在家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发疯般翻找那堆散发馊臭的垃圾和废弃纸箱！
“秋儿！脏！”柳氏惊呼。
谢砚秋充耳不闻，手指被锋利木板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终于，在一个被雨水泡胀、污秽不堪的破旧鞋盒里，她摸到一个硬硬的、被塑料袋包裹的物件！
她颤抖着手，扯出那沾满污泥的塑料袋，撕开！
里面是一个同样被水汽浸润、但形状完好的牛皮纸信封！
借着远处路灯透入的微光，她颤抖着打开信封——
哗啦！
一叠厚厚的东西滑落掌心！
不是信纸。
是钱！
一叠用橡皮筋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虽有些潮湿，但真真切切，是钱！厚厚一沓！目测至少数千元！
时间仿佛凝固。
谢砚秋跪在冰冷污秽的地面，双手捧着那叠散发着霉味却如同神赐般的钞票，整个人僵住。泪水混合污泥挂在脸上，狼狈不堪，但那双瞪大的眼睛，却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
柳氏捂住了嘴，忘了哭泣。
谢明远张大了嘴，忘了斯文。
谢明轩窜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钱！姐！是钱！好多钱！”
谢镇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笔钱的来源太过蹊跷！是陷阱？是诱饵？还是纯粹的运气？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大步上前，魁梧的身影将谢砚秋和那叠钱遮挡在身后阴影里。他没有去看钱，而是盯着女儿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此地不宜久留！收好，立刻离开！”他的反应是最快、最符合战场直觉的：无论横财是真是假，暴露在危险环境中的财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源。
祖母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连谢明哲空洞的目光，也在那叠钱上停留了一瞬。
死胡同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的喧嚣和近处垃圾的腐臭。
下一刻，绝处逢生的狂喜如海啸席卷谢砚秋！她猛地将钱紧紧按在胸口，如同抱住失而复得的至宝！泪水再次汹涌，却是激动！
“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她带着哭腔又哭又笑地喊道，声音在窄巷回荡，“是钱！可以住店！可以吃饭了！”
“噤声！”谢镇山低沉的喝止如同冷水浇下。他目光严厉地扫过狂喜的谢明轩和情绪激动的谢砚秋，随即果断下令：“柳氏、明玉，搀好老夫人！明远，看好明轩！砚秋，把钱藏好，跟我走！目标：寻一处干净、安全、有门禁的旅店，立刻！”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利用这意外之财，将“寻找庇护所”的行动升级为“寻找安全堡垒”。他率先转身，步伐沉稳而迅捷，为家人开路，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巷道每一个可能潜藏危险的转角。这从天而降（或曰垃圾堆里刨出）的横财，劈开了绝望的阴云，但谢镇山深知，在这陌生的“敌境”，任何松懈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