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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片由愤怒、算计、反击交织而成的汹涌暗流中心,却存在着一个绝对静谧的漩涡。
谢明哲的房间。
这里仿佛与门外的世界隔绝。厚厚的隔音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天光,只有书桌上一盏可调节亮度的护眼台灯,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晕,像一小片凝固的月光,精准地笼罩着桌面。
桌面上异常干净。没有堆叠如山的试卷,没有花花绿绿的参考书,只有一台屏幕尺寸远超普通平板的专业级电子绘图板(数位屏),旁边放着一支压感笔,以及几张散落的、写满了复杂数学符号和几何图形的演算草稿纸。
谢明哲就坐在这片光晕的中心。他穿着柔软的浅灰色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颜色偏淡的嘴唇。他微微低着头,身体前倾,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静止状态。他的眼神异常专注,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倒映着屏幕上飞速流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号洪流。
屏幕上,并非某个特定的窗口或软件界面。它更像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拟画布,又或者是一个动态演化的、由纯粹数学语言构建的宇宙。无数代表着微分形式的符号(ω)、象征流形的拓扑结构(M)、表达曲率张量(R)的复杂指标、以及抽象的算子(如霍奇星算子★、外微分算子d)……这些冰冷艰涩的符号,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在谢明哲指尖压感笔的引导下,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生成、碰撞、湮灭、重组。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他的思维仿佛直接越过了语言和逻辑推导的冗长过程,以一种近乎直觉的、非线性的方式,直接触摸着数学结构最深处的脉络。压感笔在数位屏上划过的轨迹,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伴随着极轻微的“沙沙”声,那是笔尖与屏幕表面摩擦的微响,成了这方静谧天地里唯一的、有节奏的韵律。
他正在冲击的,是一个横亘在微分拓扑与几何分析领域数十年的著名猜想——一个关于特定高维流形上某种调和形式存在性及其性质的问题。它艰深、晦涩,如同数学王冠上一颗蒙尘的明珠,吸引了无数顶尖头脑的攀登,却始终无人能彻底擦拭干净其上的迷雾。对于普通数学家而言,仅仅是理解这个猜想的确切表述和已知的艰难进展,就需要经年累月的苦功。
但在谢明哲此刻构建的思维宇宙里,这些迷雾正被一种近乎蛮横的洞察力层层剥开。他并非遵循着文献中记载的经典路径,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几何直觉”的方式,将复杂的微分形式与流形的全局拓扑性质(如同调群、示性类)以一种全新的、极其简洁有力的方式联系起来。屏幕上,一个极其大胆的构造正在形成——他试图直接定义一个作用于整个形式空间的“全局校正算子”,这个算子巧妙地绕开了传统方法中处理局部与全局矛盾时遇到的、几乎无法逾越的分析障碍!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书房里谢砚秋的指令声、客厅隐约传来的电话铃声、厨房里柳氏回来后又匆匆出门的脚步声…一切外界的纷扰,都被那扇厚重的门和谢明哲自身构筑的绝对专注力场隔绝在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些冰冷的符号进行着最炽热的对话。
忽然,他压感笔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屏幕上那狂暴流淌的符号洪流仿佛遭遇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开始围绕着某个核心点旋转、凝聚。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中央一个刚刚构建完成的、结构极其精妙的微分形式上。这个形式,是他那个“全局校正算子”理论的核心载体,它的性质将决定整个理论大厦的成败。
他需要验证一个关键的不等式。一个将决定这个形式是否具备他所期望的那种“正则性”的、极其苛刻的能量估计(EnergyEstimate)。
笔尖悬停在屏幕上,微微颤抖。幽深的眼眸里,无数符号疯狂闪烁、推演、组合、湮灭。他仿佛在调动整个数学宇宙的力量,去冲击那最后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数位屏边缘,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的呼吸变得极其轻微,几乎停滞,全身的能量都灌注到了那飞速运转的大脑之中。
一秒…两秒…五秒…
就在那巨大的思维压力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体压垮的瞬间,他幽深的眼底,骤然爆开一点极其锐利、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光芒!
找到了!
一个被他之前忽略的、隐藏在经典椭圆估计(EllipticEstimates)深处的微妙联系!一个巧妙的加权技巧(WeightingTrick),如同四两拨千斤的杠杆,足以撬动那看似无解的僵局!
“沙沙沙沙沙——!”
压感笔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疯狂书写!一连串复杂到令人绝望的积分不等式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个步骤都简洁、精准、势如破竹!那些曾经如同天堑的估计项,在新的加权策略下,如同被精确制导的导弹般,被逐一分解、控制、最终——
屏幕上,一个清晰无比的“≤C||f||_{L^2}”最终定格!
能量估计,成立!
这宣告着,他构建的整个理论框架,其核心基石坚不可摧!
谢明哲的动作骤然停止。笔尖悬停在最后一个符号上方,微微颤抖。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和卫衣的后领,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星辰之火。
屏幕上,那个最终成立的不等式,静静地散发着幽蓝的光。它不仅是一个数学工具的成功,更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可能颠覆该领域认知的理论框架的诞生!一篇注定将震动整个数学界的论文,其最核心、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在他脑中,在他指尖,在这方无人知晓的静谧天地里,完成了。
他缓缓地、极其疲惫地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轻轻触碰着那个散发着胜利光芒的不等式。指尖上传来的触感,是虚拟的,但那光芒映在他眼底,却是无比真实的热度。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谢砚秋略显疲惫但依旧冷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哲?出来吃点东西?奶奶做了新的点心。”
谢明哲的目光从屏幕上那璀璨的数学星河中缓缓收回,眼底那灼热的光芒一点点收敛,重新归于深海般的平静。他关掉了数位屏,房间瞬间被柔和的黑暗笼罩,只有桌角那盏小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他拿起桌上那几张写满凌乱符号的草稿纸,动作有些迟缓,仿佛刚从另一个高维世界跌回现实。
他拉开房门。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谢砚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熬夜的痕迹,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到弟弟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算了一夜?脸色这么差。”
谢明哲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里那几张轻飘飘、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草稿纸递了过去。他的动作很随意,就像递出一张普通的演算纸。
谢砚秋下意识地接过,目光随意地扫向纸面。上面布满了她完全看不懂的、如同天书般的符号和几何图形,线条凌乱却透着一股奇异的美感。她不是数学专业,但长期处理复杂信息和逻辑训练让她拥有极强的模式识别能力。她敏锐地捕捉到纸张上几处被反复圈出、标注,最终似乎被某种力量贯穿、解决的节点,以及最后一张纸上那个清晰而有力的不等式结论。尽管不明其意,但她能感受到那些符号组合背后所蕴含的、如同精密齿轮般完美咬合的逻辑力量,以及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终结感。
“这是…?”谢砚秋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弟弟。
谢明哲靠在门框上,微微仰着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衣领上。他闭着眼,似乎在对抗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后的眩晕。几秒钟后,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深海般的眼眸看向姐姐,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后的清澈和平静。
他用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气声,说出了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像三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砚秋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写好了。”
谢砚秋拿着那几张轻飘飘草稿纸的手指,猛地攥紧!纸张边缘瞬间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看着弟弟苍白脸上那混合着极致疲惫与奇异平静的表情,又低头看向纸上那些她无法理解、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真理的冰冷符号。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从她的脊椎窜上头顶。
她知道,就在这个家被世俗的阴谋与恶意搅得天翻地覆、人人神经紧绷如临大敌的夜晚,在这个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属于自闭天才的静谧角落里,一场无声的、却足以撼动人类智慧殿堂的风暴,已经悄然落幕。
一个属于谢明哲的、足以让世界为之侧目的奇迹,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