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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休宴的喧嚣与收徒仪式的余韵,如同庭院中最后几缕未散的檀香,悄然沉淀于谢宅的砖瓦之间。生活回归了某种有序的繁忙:谢明远埋首于新的政务规划;柳氏为“玉馔阁”下一季的海外市场布局殚精竭虑;谢明玉的画室筹备进入关键阶段;谢明轩则一头扎进了紧张的封闭训练,为即将到来的全球总决赛卫冕战磨砺锋芒。就连谢明哲,也在家人的精心安排下,开始定期接触专门的特教导师,尝试着用数学语言之外的桥梁与世界沟通。
谢砚秋坐在书房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审阅着“谢氏古今生活记忆馆”的设计终稿。这座由最初城中村出租屋改造的微型博物馆,承载着谢家从绝望泥沼攀至今日的所有艰辛与荣光,是她亲手为家族根脉刻下的第一道有形印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
“嗡……”
私人加密线路的提示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谢砚秋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秦铮,国内顶级影视制片人,也是她近年来在文化投资领域的重要合作伙伴。
“秦总。”谢砚秋接通,声音平稳。
“砚秋,没打扰你吧?”秦铮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朗,却隐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或者说,一个天大的‘想法’,非得第一时间跟你聊聊不可!”
“哦?洗耳恭听。”谢砚秋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专注状态。
“还记得上次国博那个‘华夏千年武备展’吗?我们不是聊过想以此为基础,打造一部真正硬核的历史战争大片吗?剧本雏形出来了!”秦铮语速加快,“片名暂定《烽燧长歌》,以安西都护府孤军坚守西域四十年为背景,核心人物——铁血鹰扬将军‘李镇岳’!剧本扎实,格局宏大,投资和主创班底都是顶级配置!现在就差一个灵魂——能撑起‘李镇岳’这个角色的主演!”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砚秋,恕我直言,我找遍了国内所有中生代硬汉演员,甚至考虑过外籍动作巨星,但总觉得差一口气!要么缺那份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真正杀伐气,要么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古代统帅的威严与孤独!直到昨天……”
秦铮深吸一口气:“昨天我陪几个□□的朋友去参观你们谢家那个刚开放的‘古今记忆馆’。馆不大,但震撼人心!特别是那面‘将军墙’上,那张谢老将军年轻时(谢砚秋用AI修复的谢镇山古装画像)的黑白照片!我的天!砚秋,那一刻,我感觉‘李镇岳’从剧本里走出来了!那眼神,那眉宇间的气势……不是演的,是长在骨头里的!还有那段馆内循环播放的、谢老将军在退伍军人基金会成立仪式上的讲话视频……那股子‘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浩然正气,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绝了!”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砚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冒昧,甚至有点疯狂。但能不能……能不能请谢老将军出山?哪怕只是客串几个关键镜头?不需要他背台词!不需要他‘演’!就让他站在那里,穿着盔甲,握着刀,看着远方!那就是活生生的‘李镇岳’!片酬、待遇,一切好商量!这角色,非他莫属!只有他,能赋予这个角色真正的灵魂和重量!”
书房里一片寂静。平板电脑屏幕暗了下去,映出谢砚秋微微蹙起的眉头。她万万没想到,父亲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进入公众视野的核心。让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将军去“扮演”一个虚构的古代将军?这其中的荒诞与风险,如同暗流般在她脑中飞速涌动。
“秦总,”谢砚秋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您的看重,我代父亲表示感谢。但这绝非小事。父亲年事已高,从未接触过影视行业,性情刚直,且……对‘扮演’他人,恐怕有本能的排斥。我需要时间,与父亲和家人慎重商议。”
“理解!完全理解!”秦铮连忙道,“我等你的消息!务必好好考虑!这绝对是影史留名的机会,也是让更多人了解那个时代军人风骨的机会!”
结束通话,谢砚秋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窗外,庭院里传来祖母指点张嬷嬷侍弄新栽牡丹的声音,平和而悠远。她闭上眼,秦铮激动的话语与父亲沉静刚毅的面容在脑中交替浮现。风险显而易见:父亲的格格不入可能成为笑柄,拍摄过程的不可控,历史细节的考究程度,媒体可能的过度解读甚至深挖……但机遇同样诱人:这是父亲以他独有的方式,向这个接纳了他的时代致敬的绝佳舞台,也是谢家文化影响力的一次破圈延伸。更重要的是……父亲内心深处,是否还蛰伏着对那个金戈铁马时代的最后一丝眷恋?
家庭会议在书房召开。气氛凝重。
谢砚秋将秦铮的提议和剧本梗概,条理清晰、利弊分明地陈述了一遍,没有任何倾向性引导。
“拍戏?扮演将军?”柳氏第一个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忧虑,“这……这成何体统!镇山他……他本就是将军啊!还要去‘演’?那些戏班子……不是,那些演员的规矩,他如何受得了?万一在片场发脾气……”
“娘,”谢明远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分析,“秦制片是国内顶尖人物,项目规格极高。父亲若能参与,对提升家族文化影响力,尤其对‘记忆馆’和父亲推动的退伍军人公益事业,都有难以估量的正面价值。但风险同样巨大。父亲的身份特殊,言行举止若有差池,极易被媒体放大解读。拍摄强度和安全问题也需考量。”
谢明玉秀眉微蹙:“父亲性子刚直,片场规矩繁多,导演呼喝指挥……他如何能忍?再者,剧本所写‘李镇岳’的抉择,若与父亲心中真正的‘将道’相悖,他恐怕……”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谢明轩刚从训练基地回来,闻言眼睛放光:“拍打仗的戏?爹要去当主角?太酷了!爹是真将军,那些动作明星算啥?爹去了肯定把他们全震住!”少年人的热血让他只看到了威风的一面。
祖母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一直沉默地听着,浑浊的目光落在一直未发一言的谢镇山身上。
谢镇山端坐如钟,面容沉静如水,仿佛讨论的中心并非自己。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目光低垂,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如同凝视着过往的硝烟与尘埃。
书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良久,谢镇山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妻儿,最终定格在谢砚秋脸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千帆过尽后的通透:
“戏文之事,老夫本不屑为之。然,”他话锋一转,“秦先生所言,‘李镇岳’此人,守土安民,孤军浴血,其志其节,与老夫当年……并无二致。”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似乎在品味,又像在斟酌词句。
“此非‘扮演’他人,乃是借他人之躯壳,述吾辈之心志。让今人知我华夏将士,守疆卫土,血沃黄沙,纵九死亦无悔之铁血丹心!”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众人脸上的忧虑:
“至于片场规矩?哼!老夫一生征战,令行禁止,号令千军!岂惧区区一个‘戏台’?导演如帅,老夫便为将!只要他所行之事,合乎情理,不悖‘李镇岳’之魂,老夫自当听令而行!”
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如同定音之锤:
“此事,可行。细节之处,砚秋定夺。老夫只一条:凡所行所言,需无愧于‘将军’二字,无愧于那些埋骨沙场的袍泽!”
一席话,掷地有声!将军的骄傲与担当,在此刻化为对历史、对军人精神的郑重承诺。所有的忧虑和反对,在这份坦荡与决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柳氏看着丈夫眼中久违的、如同沉睡火山苏醒般的锐利光芒,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眼中却多了一份理解与支持。谢明远和谢明玉也默默点头,父亲的决心,让他们无法再质疑。谢明轩更是兴奋地挥了下拳头。
“好!”谢砚秋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既然父亲应允,此事便由我全权对接。首要之务,是剧本!父亲,烦请您细读剧本,特别是‘李镇岳’的所有决策、台词和关键战役细节。您以‘将心’度之,凡觉不合情理、有违古制、或悖于军人铁律之处,务必提出!我们将与编剧团队深度沟通修改。此乃根本,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