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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蜜柑寄过来发霉坏掉了很多。东京的雨季真是难挨,如果不小心保存,蔬菜和水果很容易烂掉。不过业务超市里有小份装的蔬果贩卖,对我来说可是帮大忙了。爸爸的腰在雨天会痛,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板着脸捂着腰不说话呢?
“啊对了,这次的腌菜,方便的话请多寄一些过来吧。我很想再吃到妈妈的味道。还有,我好像交到了,可以把蜜柑和腌菜都送出去的新朋友……”
字还没有打完,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管理层的职员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我在角落里努力注意每个人的脸。可是直到人走光了,也没有看见我想找的人。
我等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往会议室走进去,正在整理会议资料的秘书们抬头看了看我,有一个人要走出来拦下我,但又被他的同事拉住了。他们说了些什么,我没有注意。
我很小心地站在会议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斑先生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商讨着什么,声音低沉而严肃。我推门的动作很轻,他们俩背对着我,本该察觉不到,但几乎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鼻尖微微动了动,谈话声骤然停止,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动作一致地转过身,遽然望过来。
我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乌沉沉的、锐利又冷淡的黑眼睛犹如捕猎者,准确锁定在门后的我的脸上,然后像看到美味的罐头的猫科动物似的,变得温和又亲切起来。边缘隐隐泛着不祥又诡异的红色。
斑先生旁边的那个人,穿着西装,戴着一个棕橙色的、螺旋状的面具。根据公司里的人的说法,我猜测那正是带土先生。
听说他在幼时因为意外毁容,形容骇人,时常吓到小孩子。是以日常戴着面具或口罩遮挡脸部的伤疤,很少在公司里露出脸。
没想到会被发现,我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带土先生,斑先生。”
“怎么了,”斑把手里的平板放下来,“有什么事吗?”
现在冷静下来,我想到自己原本计划要做的事,感到十分尴尬。
方才脑袋一热就跑上来,还是太莽撞了。
我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难怪小樱时常说我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
“没什么……”
我有些打起退堂鼓,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斑先生就立刻站起身,脸色阴沉地朝我走了过来。似乎很不满我逃避他的行为。
他这样充满进攻性的侵略举动,加上他比我强壮上很多的体型,着实让我感到背后有点毛毛的。
恐惧感。
出于动物本能,我有些想拔腿就跑。但或许是斑先生走近了,我注意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精神奕奕,嘴唇抿着,眼下有疲倦的乌青色。
我想起明美前辈的话。
“斑先生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说,‘每个人做了什么,我都看在眼里。’
“‘你的工作,你的努力,你付出的汗水,是有人看见的。这样的事,我不会允许再发生。’”
这些由明美前辈转述给我的话,十分触动我。以至于我脑袋一热,就跑到了顶楼来。
我真是个大蠢蛋。
对很多人来说,努力可以不用收到回报。只要被看到就足够心满意足。
保洁阿姨的工作辛苦又繁琐重复。像每日推着石头上山的、周而复始的西西弗斯,她每天都要打扫整个公司,而在第二天,这些被打扫干净的地方又被重新弄脏,她就得再一次重复前一天的劳作。
可这样的工作是毫无意义的吗?她对此感到疲惫吗?
不,她早上和我打招呼时充满干劲,脸上也是微笑着的。因为她工作的成果,漂亮整洁的办公环境,被每个人看见了。
尽管大部分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是她的工作,也不会记得她的名字。但她依然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并且心满意足。
因为她的汗水被人所“看见”。
这世界上正在努力的、即将努力的、努力过的、比我更加努力,努力一千倍、一万倍的人有那么多。
就像花圃里鲜艳美丽的花。
拼命生长、汲取着阳光雨露,挣扎着活下去的事物有那样多、那样多。
只要能够被看到,然后说一句“啊,那株小草也很可爱”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搞了半天,到头来,我做了那么多,原来只是想要我的努力能被看见。
哪怕是责备和批评也没有关系。
那是我的汗水的结晶。
哪怕一点点也好,我想让它变得有意义,有价值。
不是所有努力都能被看见,天上的星星有那么多,地上的行人也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