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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功了!)
独孤寂只瞥一眼,确定没什么纰漏,便即掠向独无年,运指如飞,连点他几处大穴,减缓失血。
惟断臂之伤,非同小可,若不将创口骨肉挖深些许,缝合多余的皮瓣来止血,终究是死路一条。
十七爷试图以凝功阻绝,然而效果有限,急忙回头:“山下方圆十里之内,可有国手?”魏无音此际才到,收起永劫之磐,见远处圮墙后一名宽袍大袖的男子颤巍巍起身,心念微动:“可是燕无楼?速来!”
那人正是夏阳渊一脉的白绶首席,外号“石渠神魔”,乃玉无葭、晏无方以下的第三号人物,听弟子哭诉,杀害玉、晏二长老的凶人杀上了通天壁,匆匆点了人马来讨公道,不幸撞上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燕无楼武功资历不及玉无葭二老,这才屈居于白鳞绶,若论医术,却不在二人之下,听唤而来,对魏无音微一拱手:“魏师兄。”趋前诊视伤势。
片刻后才道:“我夏阳渊有足够的麻沸散,若能尽快刮肉缝合,独长老性命无虞。只是不可再拖了。”招来幸存者制作担架,欲将独无年运入知止观,借室手术,并遣人赶回夏阳渊携来药物、器材,以及最重要的急救人手。
独无年面色灰败,垂落眼帘,喃喃低道:“冠军侯,这一架,是我输了。独某的生死荣辱不足挂齿,但毛族质子,本山是万万不能收。侯爷若难意平,取我性命便是。”
独孤寂笑顾魏无音:“嘴皮忒硬,看来是死不了啦。”魏无音肃起面容,正色道:“我阳山开基四百年来,不曾在知止观外造成如许死伤,你可知在平望都内,有多少达官显贵皈依知止观?朝廷若以此为借口,派兵上山,我等现下可有抗拒的由头?”独无年身居高位,岂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难置一词,只得默然低首。
魏无音环视四周,在雾蛛爪下逃过一劫的,多半是各派系里的长老菁英,粗粗一瞥,虽然死伤惨重,九脉大致都还有活人在,所缺不过一二而已,勉力提神,朗声道:“这个孩子,便由我风云峡接下罢!日后重归幽泉,面对列祖列宗,当由魏某人一肩承担,与诸位并无干系;惟今日之事,须得有解,不可断却本山生路,致朝廷陈兵山下,四百年的龙庭基业毁于我等之手。”众人俱都无言,颓然垂肩。
僵尸男子转对独孤寂。
“侯爷,知止观里的死伤,奇宫会负责赔偿安抚,但顾挽松那厢——”独孤寂摆手道:“放心罢,我会好好威胁他的。哪个想把主意动到阿雪头上,本侯爷杀光他全家!”
魏无音点了点头,刻意不看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切齿咬牙的应风色,招手让阿雪到跟前来,轻抚他的头顶,和声道:“从今儿起,你便是指剑奇宫的人了。你本名叫什么?”
“韩……韩握雪。”阿雪怯生生道。
“嗯,入得龙庭,原本的名字当即舍弃。往后,你就叫韩雪色罢。”
独孤寂一拍男童屁股,笑道:“还不快叫师父?”
魏无音正色道:“他是奇宫未来的主人,归属哪支宗脉,关乎山上往后十年二十年间的势力消长,可不是我说了算。若教入风云峡,不免有人说我擅受质子,原来是包藏祸心,风云峡一脉在山上的处境将益发艰难。你莫害我。”
独孤寂哈哈大笑:“也罢!要是将来日子太难过,或想学我的武功,可来白城山找我。你这小子挺有意思,我也很中意。”却是对应风色说。
少年无法点头,不知该感激或怨他,心中五味杂陈,咬牙不发一语,与落拓侯爷短暂交会的眸里却涌溢水花。
“对了,我想找个人,问你打听路怎么走。”
魏无音水精心窍,不消问也知他所指为何,悠悠叹了口气。
“侯爷取次花丛,游戏人间,原来也有放不下的么?”随口将路径说了,连该如何通过阵法的诀窍也细说分明。
见十七爷始终无有表示,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凑近:“侯爷,人呢我顶着诸脉白眼、百世唾骂的压力,也就收下了。该交割的那物事,侯爷好不好这便拿出,省得您一走,咱们风云峡这帮老弱即给人撕了下酒?”
独孤寂哈哈干笑两声,摸着鼻子转开视线,瞧着无比心虚。
“你胡说什么呢老魏,本侯听不明白啊。顾挽松没交代什么给我,估计是信我不过,回头便遣人送来啦,你别瞎操心啊,哈哈哈哈。”
“……侯爷确定此物必来?”
“肯定肯定,我敢拿人头担保。”独孤寂仰天打了个哈哈:“说不定这会儿就在山上,还没到你手里罢了,不会丢的。”
“我信侯爷。”魏无音出乎意料地干脆,独孤寂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却见一双带笑的视线,既狡黠又锋锐,通透中又带着满满的疲惫与愤世疾俗,不知怎的揉合得恰到好处,令人难以安心无视,却实在讨厌不起来。
“侯爷在风云峡还有一坛老酒未饮,几时来索,魏某倒履相迎。”
两人对视片刻,独孤寂忽地一笑,神情疏朗,心头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再无挂碍。
“这会儿,是真要道别啦。山高水长的,你们一个个,可别随便死了啊。”十七爷一振袍襕,迈开鳞靴,背对破云初露的几缕阳光,踩着一地泥泞湿滑,不见使什么移形身法,连轻功都索性不用,信步闲庭,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尽处,只有朗吟声宛若龙啸,迤逦悠扬:“……刑冲克破无从来,岁运相并俱成灾,束命七杀伤为病;十方授印,天子绝龙在玉台!”
…………
贝云瑚循着与寒潭相连的溪涧一路泅泳,终于在天明时分回到幽明峪。
此段溪流有个名儿,叫“明玉涧”,据说是主人取的,夏天丰水时可达六七丈宽,最深处有一人多高,春冬之交会再浅窄些;但无论什么时节,涧水都是湍急而冰冷,不利轻涉,平日以绳船串成的浮桥相连。
涧北的建筑历史悠久,充分见证了幽明峪一脉的起落兴衰,为男弟子与众仆妇杂工所居——她下山之后,才惊讶地发现:在许多外人心目中,“只收男徒”的龙庭山上,除了幽明峪的无垢天女,再无其他女子,简直荒谬到了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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