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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标跟小军本是同届的同学,也认识小军,就笑着安慰道:“四姑,你担心什么,小军我认识,聪明能干的人,在外面肯定有前途,你放一百个心。到时候就等着收媳妇抱孙子吧!”有可这话,四姐心里似乎开朗了不少,杨陆顺说:“姐,你还真幸福呢,姐夫在外面赚大钱,你就在家当财政部长。”提起四姐夫,四姐脸上的笑顿了下,可还是说:“咳,赚什么大钱,现在费用也高,还请了个售票的妹子,没刚开始赚钱了。”杨陆顺笑着说:“刚开始跑客运的私人车少,肯定效益要好了,现在竞争大了,生意自然就要滑坡,正常现象。其实小军回家开车跑长途不错,现在长途货运生意非常好,县里跑长途的都发财了。”
初四上午,小标准备好纸钱香烛等物品和杨陆顺一起去了杨家祖坟祭奠先人,土包的坟山整理得很利落,虽然六子他爹没把小标当孙子看,可也没把小标爷爷这同宗不当杨家人,几个坟山都拨去了周围的草枝灌木,培上了厚厚的新土,墓碑也清洁得一新,红通通的字迹显然是新上了油漆。杨陆顺和小标在坟前默默地烧纸磕头,放了几盘响声脆脆的鞭炮。可杨陆顺的心却总是翻腾不已,对着小标爷爷的墓碑,他愧疚万分,不管怎么说他都对不起小标爷爷的在天之灵,没有按照老人的遗愿把小标培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哪怕现在小标在农村辛苦地种田也比在社会上不清不白地混要好得多,至少是条正路,一条没多少希望却可以平安一辈子的老路!
初五杨陆顺去新平中学叶大哥家拜年,家里只有周可和叶小菁,对于杨陆顺的疑问,周可也是满恋无奈:“现在文化站前后塞进去四个没有编制的人,乡财政统归县财政局后,政府没了财权,可那么多人总要发工资呀,于是就搞什么乡政府给政策,下面的人可以停薪留职可以搞承包。你叶大哥本是编制属县文化局文化馆的,工资从财政拨,可他手里还有四个人,于是干脆就承包了文化站,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搞电子游戏室,到信用社贷了两万块钱,添了设备,没想到这游戏室还真赚钱,只是在新平名气不好,到底是耽误了人家孩子的学习。”杨陆顺被说得起了好奇心,便让小菁领着去游戏室。
隔了老远就看见游戏室进出的都是些学生孩子,走到近处就听到里面孩子们兴奋地喊叫声,小菁说:“杨叔,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女学生进游戏室不好!”杨陆顺笑了起来,说:“我知道菁菁是乖学生,你回去吧。”
一进游戏室,迎面就扑来呛人的烟气,十几台游戏机旁都围着十几个孩子,有玩得满头是汗的,更多的是看得一脸兴奋莫名的。杨陆顺皱眉地四处打量,却没见叶祝同,杨陆顺随手抓了个孩子问:“游戏室老板呢?”那孩子指着一台围了不少孩子却没开机的游戏机说:“老板在修机子。”杨陆顺走去一看,果然叶大哥掘着屁股在修投币的地方,还在骂道:“你们这些人也是,看到有人用绳子吊币,就来告诉我嘛,我说了会给你们奖励的。妈的真不是东西,楞是把机器都扯烂了。”
杨陆顺没来由地默默转身就出了游戏室,这哪里还是从前的叶大哥,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萦绕着他,更失去了与之喝酒畅谈读情趣,怅然地回了建华村。
初六,杨陆顺带着沙沙旺旺去胡拥军家拜年,小标估计是窝在家里没意思,也跟着一起前去,口口声声要见识见识枪林弹雨下杀敌无数的英雄。胡拥军果然在家等得不耐烦了,见了杨陆顺就是一个熊抱,只喊不醉不归!胡拥军穿着新式的军呢冬装,两杠一星的军衔豁然是少校,也许因为在后勤部队生活惬意,他整整胖了个圈,就更显得脸上的伤疤狰狞恐怖了。
沙沙带着旺旺就很自然地和赵翠娥闲聊,杨陆顺小标则被胡拥军拉到堂屋的桌上坐着,看样子是准备喝酒了。杨陆顺和小标还是头一次见到进屋就喝酒的,见胡少校麻利地拿出几盒罐头,一碗油炸花生米,赵翠娥则赶紧从厨房拿来了酒杯筷子。沙沙也有点奇怪,悄悄问赵翠娥说:“嫂子,胡大哥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头啊,哪有见面就喝酒的呢?”赵翠娥是司空见惯了,说:“他呀,在部队搞后勤,天天要喝酒,也没人管他,这不早就唠叨六子来了要痛快地喝几杯,就由他去了。我反正是管不了他的。”
杨陆顺和小标也不好拂了主人家的热情,硬着头皮连干了三杯子才说话。杨陆顺连吃了几块罐头鱼,笑着问:“胡大哥,你现在是少校,当营长了吧?”胡拥军哈哈一笑说:“他娘的,授衔的时候按照我的军功完全可以授中校,炮兵师不是有个叫程明义的师长直接就授了少将军衔么。狗日的说老子年纪太轻了,硬把我压了一级。我在师后勤部当协理员,按说级别是营长,可没管那么多兵,嘿嘿,才三十来号人,没点意思。”又噼里啪啦说了不少牢骚话,无非就是在一线部队摔打惯了,猛地在后勤部门工作太不习惯。
小标在部队也是后勤兵,稀拉惯了,说话随便,胡拥军知道小标就是杨陆顺的干儿子,又听说他当过兵,见他那稀松样儿,不禁笑着用巴掌扇了小标的后脑勺一下说:“你个小新兵蛋子,见了老班长还不规矩点说话?”小标嘿嘿一笑说:“首长,我是稀拉兵,打我只怕也就这熊样了。”胡拥军说:“唉,后勤兵都差不多德行,我刚到后勤管军人服务社,还想叫手下的兵去跑操训练,差点被人笑掉大牙!”一老一小两个兵就聊得热乎起来,把杨陆顺晾在一边,可喝酒却没少一点。只是说到老营长,胡拥军也嬉笑不起来,非常气愤地说:“他娘的,地方上咋就这么恨当兵的,老营长好歹也是为国家去抗击了美帝国主义军队的,怎么就落了个如此下场?我这次回来,没想到老营长差不多都不认识我了,扯着我就直晓得讲述他被人整被人迫害的事情,怎么就没个人出来给老营长个交代呢?妈的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是?杨老弟,你能帮老营长就帮一点,不给他平反,我怕老营长会死不瞑目的。”杨陆顺还能说什么,这些都是领导们才有资格解决的问题,他一个小办事员就连自身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哪里还有能力去帮别人?胡拥军显得很苦恼,话题也渐渐岔开了:“妈的,这自卫反击战才结束几天,我们这些曾经为保护国家领土神圣不可侵犯的战士就开始被热遗忘了,活下来的还算好,苦就苦了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几年前的抚恤金到现在还是那么点,人家的父母为了国家把自己的儿子都奉献了,怎么就不能得到国家的回报呢?他们的儿子不牺牲,至少还有养活他们的人,现在倒好...我是实在能力有限,就是把我全部的工资捐给了他们的父母,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胡拥军越说越气,泪珠子就滚滚而下,一杯一杯地狂喝酒,没到中午饭时间,已经是酩酊大醉了。#p#分页标题#e#
赵翠娥似乎很娴熟地把胡拥军扶进了房间,一脸无奈地苦笑着,让杨陆顺也心有戚戚,他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社会这样,是不行了。
第二部县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旺旺...”沙沙梦魇中的叫唤惊醒了沉睡中的杨陆顺。
杨陆顺摇醒大汗淋淋的沙沙,心痛地说:“是不是又做梦了,唉,你这么想儿子,就请假去四姐家看看儿子嘛。”
沙沙大口地喘着气,失神地眼睛张皇地四周看了看,明白自己又做噩梦了,可还是禁不住泪水涟涟,趴在六子怀里呜咽起来。
杨陆顺只得打起精神安慰着沙沙:“唉,我们旺旺在四姐家好好的,你那么担心做什么,你回家也看到了,四姐多疼爱旺旺是吧,咱们儿子也服四姐带。”
沙沙抽泣着说:“以前心里也老惦记儿子,可没这次强烈,咱家旺旺太聪明了,刚开始还认生,才几天时间,就不要他四姑只要我这妈妈了。我们走的时候,旺旺还在睡觉,等他醒来不见了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儿!我一想起心里就疼得死。”越说越伤心,居然就呜呜地哭出了声。
杨陆顺何尝不难受,难受之余更内疚,要不是他这做男人做父亲的无能,怎么落得个寄人篱下、亲子分别的凄凉下场,连劝说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把沙沙搂得更紧些,不住用手抚摩着她的秀发。沙沙哭了会似乎心情好了点,从六子怀里爬起来,斜依在床头喝了口茶,擤了擤鼻涕,说:“六子,我们老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旺旺眼看着就四岁了,正是智力发育阶段,得上幼儿园接受些启蒙教育。你看爱萍家的虎子,比旺旺才大两三个月,不但人长得高大,而且还背诵得好多唐诗,认识好多生字,说话象个小大人一样,书上说教育不是得从孩子抓起么?我不想旺旺从一开始就落在别人后面,并不是我家旺旺智力有问题,而是因为环境问题,我这当妈的实在不甘心。再说我们老住在娘屋里,我总觉得做人不起。”
杨陆顺说到房子问题就焦躁不安,脸皮也火辣辣地发烫,扯开灯下床在衣服里摸出香烟就抽了起来,含糊地说:“我再去找找阚书记和江主任,我刚到县委办,哪里那么容易解决呢。城关镇分了房子你又嫌这嫌那的,我再怎么急,也没学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拨根毫毛凭空给你变出一套房间吧?”
沙沙见六子只穿了内衣裤坐在书桌前抽烟,就下床把床上的毛毯披在六子身上,自己又赶紧钻进被子里,说:“六子,在新平过年的时候,小标给我说了好几次,他准备买宅基地起楼房,说是起好了也接我们进去住。我知道住小标的房子不怎么象话,可总比挤在我娘家、把旺旺丢在乡下要好吧,哪怕是暂住也行啊,等县委办分了房子给你,我们再搬出来也一样,是不是,六子。”
杨陆顺闷声闷气说:“沙沙,我跟你说了好多次,莫去打小标的主意,那孩子没了亲人,全靠自己的本事赚的钱,我们有什么资格去享受呢?再说我们好歹让他叫声干爹干妈,只能帮他,而不是图他什么。”其实这只是一个比较光冕堂皇的理由,更多的是他怀疑小标做不合法的生意,既然不能劝小标走正路,但不去跟小标掺和不用那来历不明的钱,他觉得还是做得到的,万一因为小标的事牵连到了他自己,那就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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