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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果然点了点附和道:“这事我听说过,爹还特地那他举例子要和我朱厚炜好好相处呢,据说这人格外残暴,生母亲弟都痛下杀手,庶弟,王府众人更是想杀就杀,更别说那些无辜之人,死在他手中的不计其数,事情传出来爹都震惊了。”
“都梁王妃何氏赐自尽,都昌王妃茆氏削去封号及冠服,王府辅导官员则全部罢黜,就连告发的樊山王朱见澋也因为长期隐瞒朱见潚罪行,被削去三分之一的岁禄。”江芸芸严肃说出朱佑樘未必会说出的其他人的下场。
“两位王妃被无辜牵连,一死一伤,就连身边的人也都尽数被牵连,他们本就因此活的战战兢兢,到最后还是没落到好,可见若是藩王作恶,不仅牵连自己,也会牵连他人,甚至会波及远在京城的陛下。”
朱厚照震惊:“和我有什么关系?”
“众所皆知,藩王不能被风宪官弹劾,三司不得审查,这就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句话——‘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百姓自然不会明白陛下日理万机如何能分管这么多不着调的藩王,但他们遭了大罪,甚至丢了性命,众人只会怪陛下为何不青天昭昭,为他们主持公道。”
朱厚照听得脸色严肃。
“若是把他们纳入大明律中,自有人会提陛下监察他们,也免得治下百姓受苦,但是最后决断依旧在陛下手中,不是吗。”江芸芸笑着反问道。
身后的史官奋笔疾书,他自己写着写着都觉得这个逻辑毫无破绽,早就该如此了。
——毕竟藩王能有几个好东西。
“不是有王府长史他们吗?”
朱厚照却完全没有被她绕进去,反而眉心一挑,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睛直视着面前之人,故意反问道。
江芸芸微微一笑,再开口就一反温和的姿态,反而直接辛辣:“王府官者大都为平庸老疾之人,素无学行,又无本事才会去了那里,种种事迹表明,这些人不仅无法承担对藩王的监察职责,甚至还会与藩王沆瀣一气。”
“英宗朝就曾谕旨给都察院,认为——‘荆去沣踰三百里,辽府岁差内使再至,其处惊扰如是,湖广三司及巡按御史何得不以闻,其移文责问之’,若是王府官不行,那三司及巡按巡抚官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才是。”朱厚照意味深长反驳道。
有小黄门正在小心翼翼地添油加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自有能人,只是三司及巡按巡抚官工作量极大,如今还能受理王府辅导官与人役对藩王及王府内部事务的诉讼,但难免也有不足,且历来若是藩王真有不法,可倒究起来官员却为首罪,难免有些畏手畏脚。”江芸芸平静甚至尖锐地指出其中引而不发的问题。
“武臣与镇守宦官靠得最近,性格最是强势,总不会思虑许多?”朱厚照冷笑一声,往前前倾身子,继续逼问道。
“听闻正统时期,庆王朱椭与宁夏总兵官都督史昭恩怨纠结十数年,互相讦奏,又听闻史昭所上之事,多系诬枉,但英宗介于边境安全,并没有给史昭实质性处罚,但对庆王慰谕,多加赏赐,算起来,一时间分不清谁更吃亏了。”江芸芸眉眼低垂,烛火下的面容格外温和,可细细听去口气却有些似笑非笑的讥笑。
朱厚照被连怼了三次,不得不和她大眼瞪小眼。
谁更吃亏,当然是远离京城的英宗了,左右为难,还给了好多钱,亏死了!!
身后的史官感受着这个骤然的沉默,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笔下凌乱的字,最后摸了摸鼻子上的冷汗,自己先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气氛实在紧张,陛下态度一反常态,格外咄咄逼人,少年帝王的架势威严强势,任谁看了都要冷汗淋漓,偏和他不过一臂之远的江阁老却瞧着面容文质彬彬,慢条斯理,就是说出口话一句比一句在雷点上蹦跶,听的人汗毛直立,就怕她直接犯了大不敬,被拉下去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厚照慢慢吞吞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先帝之前颁布的《问刑条例》不知陛下可有读过?”江芸芸慢吞吞问道。
朱厚照点头,随后眯了眯眼:“你是觉得太轻了,你好大胆,江芸,爹待你可不薄啊,你的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问刑条例》中对王府宗室的限制条例为二十条,可诸王所犯之事,何止二十,所以想着不若再全面一些。”江芸芸一本正经解释着。
“藩王乃是陛下亲人,陛下爱护他们,他们也该体谅陛下才是,可这些年藩王的那些作为,却又总让人觉得他们并不顾惜和陛下的情谊,便是不能以大明律一以贯之,也该有专门的家法才是。”
朱厚照盯着面前和颜悦色的人,突然明白他今日大概是真的要被说服了,江芸这个大尾巴狼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一瞬间露出的狡黠,让他恍惚回到了年少时和她在文华殿读书时的日子。
她总是对书上那些自己并不赞同的话似而非似,意有所指,无奈一笑时,眉心微耸,便有几分风高云淡的讥讽和闲适,任谁看了都会跟着笑了起来。
所以这次朱厚照也跟着笑了起来,意味深长说道:“行了,下一条,说来我听听。”
“第二条更简单了。”江芸芸慢慢吞吞说道,“因为这些人直接把陛下的钱占去了。”
“怎么说?”朱厚照随口问道,“你们这些文官也不太过分,我对亲戚好一点,一个个整日就来哭天喊地的,我有时候也觉得烦,我是说两边都烦。”
“按照高皇帝规定,亲王岁禄在每年十月支拨,文武官吏与军士按月支给,并且有司无须奏闻,务必按时发放,稽迟者斩。赏赐另有则例。”江芸芸和气说道,“也就说在各地方秋税结束后,这笔钱要直接给到亲王,而不是给朝廷。”
“来回路上奔波的损耗不少,也是情有可原。”朱厚照不为所动,还替人解释道。
“所以各地也就交不上多少钱了,国库没钱了。”江芸芸话锋一转,又问道,“陛下可知如今藩王的全部数量。”
朱厚照掐了掐手,随口说道:“不记得,但好像很多了。”
他的亲戚之多他自己根本记不住很多时候折子递上来,他都不认识是谁。
“现在人太多,我们算不清,按我们就去找最早的案例,最少的人数开始算。”江芸芸一看就是早有准备,说起例子数据来毫不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