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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路中间临时搭建的医疗点里,尸体一具一具被清理出来,有的人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辨认不出,只能靠军装上的编号暂时记录下名字。
队长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安逸尘没有上车,他朗声问车上其他人:“有没有见到安医生?”
有人说:“应该是回到医疗车上了吧。”
“你们等一会,我去确认一下。”队长说。
队长顶着大雨又下了车,医疗点的医生们正在收敛尸体和将伤员抬到空出来的救援车上。
队长晃了一圈,每个人都被淋得湿透,头发乱七八糟地贴着脸,他也辨别不出哪个是安逸尘,他只好四处询问:“有没有看到安医生?”
所有人都摇头,还有医生说:“他不是留在沔州了么?夏队,你是不是记错了!”
夏队长懵了头,不可能啊,他还拎了安医生的领子,安医生人怎么不见了呢?
安逸尘完全不知道大家已经撤退了。
大雨混淆了他的视听,他听不见之前的军人在吼些什么。
他只是不停地麻木地挥舞着手上的锄头,把泥土一抔一抔地挖出来,他找出了三个人,两个已经断了气,其中一个还有微弱的呼吸,安逸尘不停地挤压着那个人的胸膛,把嘴唇贴上去给他渡气。
他站起身来想呼喊其他人过来帮忙,他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他站在茫茫的大雨之中,天与地都被雨水衔接,大雨的巨响回荡在他的耳畔,四周除了崖壁就是泥土,还有尸体。
他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安逸尘重新趴下来,贴在那个军人身上听他的心跳。
他疯狂地按压着那个人的胸膛,捧着他的头给他做人工呼吸,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急救措施,那个军人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呼吸停止了。
安逸尘弓着身体,他靠着那具尸体,感受到最后一点点温度从他掌下流逝,内心那一刻的绝望铺天盖地地吞噬了他,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想叫,想嘶吼,想让这该死的老天爷看看,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场灾难之中,但是他是个哑巴,他没有超能力,不是救世主,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微薄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从他眼前消逝了。
他浑身冰冷,手掌已经被锄头粗糙的把手磨破了皮。
因为用力过度,手掌现在还会无意识地发抖。
他把三具尸体并排放着,整理好他们的军服,把自己的白大褂盖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的死亡最后不过只是会被归为记录上那个庞大数字的其中之一,甚至连名字都不会被世人所知晓。
安逸尘只是想让他们最后离开得体面一些。
然后他在巨雨中站了起来,脚步坚定地走向了土坡,继续挖掘。
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不能停止。
漫长而枯燥的挖掘过程中,安逸尘开始回想一些往事。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生的经历就会像那些老旧的胶片电影,一帧一帧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有着痛苦又乏味的童年,每天回家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学会了对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后来他的父母终于互相撕破脸皮,在家里大打出手。
他有时候在卧室里睡觉,被父母争吵的声音惊醒。
他的父母拿着一张薄薄的离婚协议书,一脸冰冷地看着安逸尘,让他接受现实。
那个时候的安逸尘不肯接受现实,他以为父母只是不爱彼此,他没想到父母甚至没有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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