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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蕴容隔门听着,神色一凛。
崔氏,崔蘅音!
*
内院静悄悄,仆从女使都被遣走,偶有几声抽噎从屋内传来。杨九娘伏在桌案,肩膀一抖一抖。
辰时那句话,让母亲发了大怒,将她关在屋内反省。
从小到大,母亲对她少有好脸色,动辄斥骂,仅有的关爱似乎全数给了小他两岁的弟弟。甚至为了弟弟,偏逼她亲近崔三郎。母亲明明知道她有心悦之人,只因那人不比崔氏显赫,便处处贬低讥讽。可杨氏亦不显贵,她快被逼疯。
她不甘心,分明自己也是母亲的亲生孩子,为何母亲只看得见胡作非为的弟弟?若是真为他着想,怎会纵他助他残害生命?母亲的一错再错令她无比陌生与绝望。
想起那些无辜的女使,她痛苦地闭上眼。可她从前不敢明说,压抑的环境让她胆怯退缩,深怕被母亲厌弃。她只敢在心中想着,若是阿弟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好了。
为此,她没有声张连媪跪求公主一事。
可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屋门外传来摆弄铜锁的声音,杨九娘胡乱抹了抹脸。一瞬门被拉开,杨夫人立在门外。
见她鬓发微乱,眼睛红肿,面色不虞,浓黑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像什么样子,晦气,不许哭!”她示意身后的女使上前给女儿整理仪容,“崔四娘寻你出府,正坐在正厅呢,快点收拾好出来。”
提及崔氏,她神色舒缓:“你可要好好与四娘子说话,和崔氏交好,好处只多不少。若你争点气,能嫁入崔氏,那你弟弟必有远大前程。”
“为了你阿弟,你上点心,别让我后悔白养了你!”
杨九娘看着母亲飞扬的神色与提起阿弟时迥异的态度,心一点一点坠下。
崔蘅音拉着杨九娘坐上马车,觑着杨九娘红肿的眼,只能装作没看出来。
车轮滚滚,向着建康有名的胭脂铺驶去——她以买胭脂为由带杨九娘离府。
“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杨九娘猝然开口。
崔蘅音还在思索如何开口,听她发问只觉有戏,脱口道:“容姐姐良善公正。”
杨九娘紧紧揪住衣袖,心中闪过许多顾虑,她的家人、杨氏家族的名望,甚至是她的婚事……
对家人的不忍与对无辜之人的愧疚让她的心被反复拉扯。
焦灼中,她想到父亲对她的忽视、母亲对她的斥责、阿弟对她的鄙夷,犹豫不决。
可下一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从前身边的女使小芸的面貌,那个在晦暗的家中几乎算唯一真心待她的小姑娘。她活泼善良、处处为她着想。这么好的人,却因为她的胆怯与无能被阿弟活活打死。
母亲的不屑与阿弟的嘲讽犹在耳畔。
于他们而言,小芸是个随时可替代的小女使,但于自己而言,她是自己在这偌大的杨府中少见的温暖。
想到这,杨九娘的泪终于簌簌落了下来。
“我要见公主。”泪珠溅在裙摆上,氤氲出不规则的水迹。
她拉住崔蘅音的手,下定了决心,泪眼婆娑、泣不成声:“阿音,你带我去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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