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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第1页)

轻轻的,邹吾奋力走到台阶下,在一片喧腾中,抬头喊了少年一声。斥候来报,满脸都是激动喜悦,百姓交手而握,亦是激动不能自抑,武道衙门、东宫卫、赤炎军,各司其职却也是喜形于色,可辛鸾只是怔怔地,端然虚望,脸色苍白。高兴一点啊……他看着他,在心里低低地叹息。辛鸾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垂眼扫过邹吾,“嗯”了一声,然后朝着众人克制又平静地点了点头,转头道:“巢将军,后续事宜你来负责吧,我先回宫。”说着轻轻挪动了自己站得虚麻冰冷的双腿,安静地转过身去——只是这一转,他脚下忽然一个虚软,整个人泥一般地倒了下去!邹吾大惊失色,抢步上前,右手托住他的腋下,避开匕首把人一把抱住——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腥浓温热。东宫卫一声低呼,撒下兵刃紧张地围拢过来!人头攒动,辛鸾看不到,只感觉终于暖和了,他被人打横抱起,是他经常被抱着的姿势,辛鸾嚼动起嘴唇,轻轻地念了一句:“邹吾……天亮了。”殊死(1)“去下山城找时风月来!”邹吾回头朝着东宫卫一声大吼,打横抱起浑身是血的辛鸾就往小院疾奔。东宫卫和零星的赤炎已经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哪怕被巢瑞下过死令,不要让邹吾和殿下私下见面,但是他们这些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人家是好好的一对有情人,殿下的性命又悬在一线,他们除了听邹吾的,还能听谁的?只能脸色都是跟着一变,紧随邹吾出去。时风月一进小院就觉得不妙。那血腥味比上一次她登钧台宫还重,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小院里干着急,气急败坏又鸦雀无声,更没有人分暇想着擦洗在地上淌成一线的血迹。接她来的胡十三在厦子外忽地忌惮地止住了脚步,时风月顾不上问他,抓着沉重的药箱冲进内室,没来得及拖鞋,拐进屋就被吓了一跳——入目皆是成双成对的红色,这里根本就是夫妻的爱巢,她一头一颤,却也来不及多想,撩开幔帐就往里面进。“怎么样?”她问。邹吾倏地抬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也不必多问了,辛鸾肩膀上的匕首插得太偏了,看起来是离开了心脏,但是插进了肩胛天宗穴上,邹吾习武那么多年,把他衣裳剪开就知道这一刀插得有多凶险。“感觉冷不冷?还认不认识我?”时风月走近辛鸾,放下药箱,安抚地问他。辛鸾还睁着眼睛,看起来神志还清明,听到他的问话,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自己只是“呛了一下”,反而像时风月第一次在小院里见他那样,乖乖巧巧,像个小孩。“时大夫来了就好了,我们把刀拔出去,你就好了……”邹吾焦虑地搓着辛鸾的右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反复亲他的手背,因为瘟疫,辛鸾一天洗好多次手,手心都干燥得起皮,邹吾紧紧抓着他,不断地亲他,又摸他的脸,问时风月,“我能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嚒?”“不用。”时风月抽出一块参片,塞进辛鸾嘴里,把剪刀、纱布、止血的药瓶依次拿出来,“大家都冷静点,我带的东西全,没那么可怕。”说着她俯下身,温柔地和辛鸾做确认,哄孩子一样,“小殿下,就只是拔刀,很快的,可能刚开始会有点痛,但是你咬咬牙,尽量不要晕过去,好嚒?”辛鸾涣散的瞳孔映出时风月的脸,他没说话,但点了点头。“糟——”时风月手都要抓住匕首的刀柄了,忽然又停住,“等一下,我洗个手去。”因为瘟疫,她左忙右忙,洗手都要洗糊涂了,总分不清自己来前到底洗还是没洗过。时风月匆匆而去,这是邹吾的地方,外面不管是东宫卫、赤炎还是武道衙门,哪路人谁都不敢随意乱闯,她喊了一嗓子打盆水来,他们也只是手忙脚乱从水井汲了一桶放在厦子上的小台上,时风月麻利地又洗了遍手,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忽然听到邹吾在唱他们西南的小曲。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印象里,孤僻的邹吾是不会唱歌的,她也没见过他流露什么感情,她心底叹了口气,这两次她算是看够了——比起院外的人紧张焦灼,屋内的一切可以堪称平静又顺利。时风月手稳心稳,拔刀、止血、一气呵成,整个过程病人很配合,亲属也配合,辛鸾咬着参片,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却也神志一直清明,直到时风月给他包扎好,柔声对他说,“好了,没有危险了,累了就睡一会儿。”他才虚弱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时风月收拾着东西,分神抬眼看了下邹吾:他真的珍爱这个小孩,辛鸾拔个刀,这男人紧张得也要跟着虚脱了。时风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些鼓励的话,忽然听到“咄咄咄”三声谨慎地门扉叩动声,外面人刚刚两刻钟里都鸟悄地等结果,应该是有大事,不然不会打扰他们。邹吾两眼通红,攥着辛鸾的手用力地贴了下自己的嘴唇,紧接着站起来,走去外面。“侯、侯爷……”居然是赶来的翠儿,她大着胆子站在茶室外,焦急又担心,“南君回来了,现在正在山下入港。”南君墨麒麟?!邹吾心头一寒,再往外看,发现红窃脂、申豪他们也来了,一个个忧心忡忡地环臂站着,巢瑞不在,应该是正在山趾配合徐斌装卸物资,整个小院全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殿下没事,情况已经稳住了。”邹吾声音沙哑,甚至颤抖,他瞥了一下头,才把那声音中的软弱清掉。“胡十三,翠儿。”“在!”两道声音一起应和。“去把总指挥室所有文卷折子带字的东西全数搬到这里来,里面的内容不许任何人触碰,现在立刻搬来!”“是!”“赤炎三队。”“在!”这一队原是巢瑞混编进东宫卫防备邹吾的,但是临到这个关头,他们也顾不上棒打鸳鸯了!“再调百人队来,将钧台宫围住,宫内所有女官圈禁!今夜已有人偷天换日救出申良弼,你们看好里面的重臣的子女,缺了一个,病了一个,我唯你们是问!”“是!”“刘初六!”“在!”“带武道衙门百人队包围右相府,以谋逆罪封禁!”“是!”“这是殿下的钧令,还是你的命令?”忽然有一道声音斜刺而来,邹吾目光扫去,是申豪。邹吾眉目眨也不眨,脸色铁青:“不知道你那叔公做了什么,你就去问问宣余门在场的!他煽动民变,逼辛鸾在众人面前谢罪!飞将军有亲属,便没有是非嚒?!”申豪肩膀一挣,就要上来理论。红窃脂见状不好,立马拉着申豪往旁边带,“殿下危在旦夕,你理解他一下,又不是现在要你叔公的性命……各退一步,各退一步……”邹吾看了申豪一眼,紧接着再也不理,朝下道,“其余东宫卫护卫这个院落和这条街,人手不够立刻从武道衙门调人,若遇南君,就带一句话给他——明日巳时,我与殿下,在这里等他!”·“怎么回事?怎么就闹成这样?”申睦风尘仆仆,甲都没来得及卸,冲进寝宫就掀开了被子。向繇从床上被他拖醒,巨大的夜明珠照得他一头乱发,满脸阴霾,他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怎么了?孩子还睡呢,有事不能早上说吗……”他是真的心大,山趾卸货忙碌宛如白昼,巨灵宫东殿此时被人团团包围,他这个时候还能安然入眠。申睦抓过旁边的安哥儿,像扔什么爬上床的小猫小狗一样,狠狠地往地上一掷!“申睦你疯了!”一股寒气从向繇的天灵盖一掌打下,向繇尖叫一声,赤着脚去抱孩子,“你吓到他了!你干什么?!”安哥儿睡得朦胧,此时骤然被吵醒,喉咙揪出声音,整个人一团失控地耸着,向繇扎实地搂住他,站起身就要出去换一间卧房: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安哥,他从五年前就频繁地被申睦气到换房睡!“东殿被赤炎封住了。”申睦纹丝不动,掀开被褥披甲直接坐上床,他目光锁着向繇,“两个时辰前,宣余门出了大乱子,当时你在哪里?”“什么我在哪?我除了在巨灵宫还能在哪里!”向繇出离愤怒,歇斯底里,猛地朝申睦大吼!“啪”一声,申睦猛地冲上前去,狠狠抽了对方一个耳光。长发被狠狠甩开,遮住半副脸颊,向繇颤抖着,不动了——申睦这才荡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扳过来,手如铁铸,强硬坚持:“阿繇……别对我撒谎。”·中山城邹吾的小院,一夜之间成为了渝都崭新的权力中心,所有与总指挥对接的主要官员一夜间全部收到了第二日去小院报道的消息,同时关于物资的咨文数道急发,山趾之下,无一虚行。整个茶室里风雅消闲的器皿摆件全部被撤换了下去,因为缺少存放卷轴的大柜,胡十三搬的时候就是把总指挥室的大柜连柜带纸的直接搬来,茶室的四角燃上了明亮的油灯,翠儿和几个辛鸾的近臣连续几个时辰飞快而小声地和邹吾介绍这些天辛鸾的政令,其中内容很多,杂而庞大,邹吾只是看了半个时辰,就能感觉到阿鸾在处理这些的如履薄冰,胆战心惊。而就是这些小心翼翼,七天里没日没夜的打熬,这个少年让整个渝都在他手中,起死回生。翠儿将手里的一折摊开,“这个下山城的医署……”邹吾瞥了眼,抬起手:“小声点。这个我知道,时大夫和我说过。”翠儿点点头,静静地把嘴闭上。邹吾这里并不是大案,而是矮桌,一人一团蒲,盘坐或者跪坐,礼仪不像东境、亦不像南境,翠儿调整了姿势,坐回脚跟,塌下肩膀,在朦朦发亮的天光看邹吾迅速上手殿下的政令: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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