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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第1页)

辛鸾轻轻地咽了口唾沫——“少将军妄想以臣弑君,如此,便体面了嚒?”从从身后,忽然又响起一道声音,三分醇和七分冷峻。一听到这声音,辛鸾周身血液瞬间被冻住了,穷途绝境的追杀都不曾麻木的脑子,一时间像是不能运转了一般。徐守文同样睁大了眼睛,攀着柚木难以置信地探出头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那一瞬间,徐守文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汗水像是破闸一样猛地冒出,刚才因为太过恐惧而没产生的身体反应此时一股脑地发作出来,一瞬间竟将全身湿透。“还打算过招嚒?在下可以奉陪。”柚木的另一边,来人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可显然,从从已经陷入了迟疑,他机敏的眼睛前后环顾了一下,仿佛一只身经百战的猎犬:“我向来识时务,立功却不能脱身之事,从来不做。”辛鸾扶着树干,缓缓站了出来——从从举目,有些惋惜地瞥了他一眼,好像是天大的功劳就长在蓊郁的柚木之下,他却只能舍弃而去,他没有多看,紧接着将目光瞥回,笑问:“邹吾,武烈侯,我要走了,你放行嚒?”邹吾二话不说,让开来路。“多谢。”从从也极为干脆,收好刀鞘,化身为巨犬,腾地越开,几个起跃后,于密林从中转瞬不见,与他一路追击而来的人见状也不恋战,一波潮水般缓缓销匿在丛林之中——辛鸾还僵立着,徐守文没顾上他,听着外面尘埃落定,扒着树干转出行迹,“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武烈侯再晚一些,我与殿下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邹吾笑着应他,“不巧。我是内史郡追着他们的一路过来的。”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痕迹,好像只有他还独善其身、谈笑风生,此时踩着箭竹缓缓走来,灿然的白光透过枝丫斑驳地打在他的身上,仿佛这么多年,他只是离开了半天。邹吾仰起头,看着几步外的辛鸾,问:“还不下来嚒?”徐守文怔忡了刹那,刚想说殿下看不见了,可辛鸾忽然扶着柚木自己跳了下去——其实邹吾看到刚才他们一壁逃跑没有反击、辛鸾看自己眼神又无法聚点,就已经猜到他受伤了,他本想等辛鸾开口让自己扶他的,总归说点什么才好,可是辛鸾扔下匕首,忽然就从草坎子跳了下来,因为没留心脚下,还被树枝狠狠地绊了一下。可他还是向他跑来,笑得那么苦涩,眼底还带着泪花。斩魂(6)邹吾仰起头,看着几步外的辛鸾,问:“还不下来嚒?”徐守文怔忡了刹那,刚想说殿下看不见了,可辛鸾忽然扶着柚木自己跳了下去——其实邹吾看到刚才他们一壁逃跑没有反击、辛鸾看自己眼神又无法聚点,就已经猜到他受伤了,他本想等辛鸾开口让自己扶他的,总归说点什么才好,可是辛鸾扔下匕首,忽然就从草坎子跳了下来,因为没留心脚下,还被树枝狠狠地绊了一下。可他还是向他跑来,笑得那么苦涩,眼底还带着泪花。·“敌袭死亡三十六人,二百三十余人逃命,五百人队坚守不足一半,目前逃亡士兵返回七十四人,溃散主要向西,不能确定其生还情况……”只是一次袭扰,敌方连百人都不到,而这所谓的内史郡精兵因为心无斗志,结果溃散得还不如百姓,徐守文在帐中报上如下数字之后,红窃脂的脸色,比纸还白。行军这一路帐篷带的不够,却也不是没带,这几日辛鸾没有用是不想搞那些繁文缛节,尽快回西南才是首要,不想一个从从,连前哨战都不算就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对阵之中有人高喊“快逃!”,这样严峻的事情,他只能当机立断原地修整,把人都捋平顺了再动身。“整军,约束,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嚒?”“谁带头扰乱军心的,去查,谁的人谁去杀,先镇后抚,哪个管不好,趁早提前说与我知道,就这几日的路程还能闹出兵乱,怎么?我辛鸾手下各位英雄,连这区区几千人都摆不平了?”君主没有睁眼,但神态严肃,鹰顾狼视,几句话羞也要把底下人羞死。红窃脂脸上发烧,当即便道:“是属下失职,现在立刻就去捉人!”仇英也是咋了嘴,莫名的羞愧。刚他接到消息赶过来,看到徐守文这么个只能出主意的小子都拔出了兵刃准备御敌,满身脏污好不狼狈,这才知道一时疏忽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低下声音:“这次敌袭,是臣判断失误,请殿下责罚。”“……哼。”千头万绪的,危机未除,辛鸾也没有搭他俩这话茬。可他不说,自有人说,时风月巧手,冰凉的指尖扳过他胡乱摆动的脸庞:“殿下,您且别动,臣在给您上药呢……”辛鸾身边化形能飞的人说多不多,他刚刚失明之时就立刻派人去西南请时风月,但西南垭口密林深深纵横千顷,这些人在高空逡巡根本不能锁定目标,还是因为从从突袭闹出不小的动静,才让他们找出方向。邹吾在辛鸾旁边坐着,此时终于能趁隙问上一句,“时大夫,殿下这眼伤如何?”时风月手上动作飞快,没有直言,只道:“诸位将军也太不慎重了,这样闷热潮湿的密林中行军,最差也弄些清凉消肿的草药给殿下先敷上,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位断了左臂的君王,诸位还想要一位’不能视事’的君王嚒。”这话说得可太严重,帐中人都情不自禁地忧心向前一步:“殿下这眼睛……”“都别动,都别动,”辛鸾抬起手,好不容易能感受到的一点光线,又被他们围上了,“别这么紧张,时大夫没说治不好。”他眉目宁定,鼻梁挺直,帐篷顶上的透过光下来,在十九岁的青年的眉目上,忽地打出悠长的光线,让人怦然心动。“行啦,别纠缠我这眼疾了,邹吾今日回来,我们西南又得强助,大战在即,几位不世出的猛将凑在一起,不打算商议商议如何打下这天衍嚒?”他真英俊。邹吾举目,安静地看向他,只觉这青年手握天下的成竹之感,明艳逼人,举世无双。其他人对辛鸾这番话没有任何异议,好像十分习惯他如此议事,徐守文按部就班地出帐理事,红窃脂与仇英各自吩咐亲兵整队以待,紧接着天衍的地形图在地上展开,闲杂人等退出帐篷,邹吾看着他们井井有条,有一刻竟生出手足无措之感,抬起头,正对上时风月严肃的眼神,心头又忍不出遮出阴霾。庞大的地图展开,红、仇、邹、徐几人当然是先聊如今天衍几个战区的战略位置,先从何处动手为好。有时候,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是因为所见大体略同。仇英蹲在地图旁边也不抬头,红窃脂抱着手臂主要介绍中境形势,徐守文看着北地英鞮之山、中曲之山、邽山,三山相连的西凉之钥,谋划如何控制北地走廊的牧马治所,唯独辛鸾闭着眼睛撑着颧骨,整合着他们的想法,依次发出战损、路线和粮草方面的考量。邹吾一次又一次地抬头,他知道辛鸾看不到地图,但是他所说路线的改动,与地图所画,根本就是毫无差池,他不知道这三年,辛鸾是有多少次静静地站在天衍的地图前,设想分配着数十万的大军,设想着如何攻守制敌,才能把这些小路大道记得如此的清晰。几个人都不磨蹭,三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描摹出个大致脉络,确定了方向,正当此时外面也传来回令,数千人已经整队好待主将训话,红、仇、徐正要告退,身侧忽有人插嘴:“殿下,末将有话。”辛鸾侧过头去,惊讶:“是十三?”胡十三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辛鸾居然能从声音就辨认出他,大声回应:“是卑职!”“你不是在西南?”辛鸾想到什么,整肃了表情:“庄先生也来了?”仇英插嘴:“那位庄先生才不入险境,他派胡十三接应,自己又绕路玉山另一侧了。”辛鸾麾下多是心直口快之人,有什么不满都是当面说,辛鸾听说庄先生不在,一根弦顿时松了不少,也不理会仇英,偏头问胡十三,“你想说什么?”胡十三:“卑职看到三位将军谋划多是中境与北地富饶之所,却不提南境一线之事……”邹吾向他投去目光——仇英飞快截断他:“南境现有三分之一已经归降殿下,合川一线南侧难攻北侧,纵然提兵纵深亦益处无多,那大军拼杀,何必南地?”胡十三:“南地衔连锡金要道,占得合川一线可保中线北线辎重粮草之交通,况西南山川险要乃国之门户,若家门口外患不得靖平,险要山川转眼或成桎梏我军之锁链。”仇英点了下头:“那按照你的说法,那只要控制住整个锡金要道和周边郡邑便可,这个思路我与诸位将军都有。”胡十三还欲再说,仇英却已经不轻不重地赌了回去,“天衍,权,无过东境,富,无过中境,强,无过北境,南地已非三年前鼎盛之南地,一则无强兵捍守,二则并无战略远利可图,三则合川天险,万难逾越。故,南地,不如中境、东境,于王业,远矣。”辛鸾闭眼展了下眉毛,真想不到,不学无术的仇英居然能侃侃而谈如此长篇大论。胡十三却不服,朝着辛鸾道:“殿下是想做骄君,还是想做明君?”红窃脂、徐守文等倏地变了脸色,“大胆!”辛鸾却笑了一下,“无妨,让他说。”胡十三:“骄君,骄矜之君,好利使民疲,明君,英明之君,善用其臣,一统天下。如今南境数郡邑易帜,五分乃感念殿下三年前之恩德,五分不过畏惧殿下之威势、跟风下场,殿下若无视其拳拳之诚意,舍南境而不顾,寒的是万千南地百姓之心。诚如仇将军所言,王业之实确在中境、东境,可殿下王业之名,却在这些百姓的口口相传之中……殿下,您非一世之人,非一代之君,南境的确积贫积弱,可一年不成,还有三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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