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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亲近的女子多了后,杜玉只觉自己的时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时而总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用。答应了小师妹三日后的晚上办一场神鬼夜谈之会,又去米铺与未婚妻温存一会,再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了,杜玉本还想着带着颜绫心熟悉一下镇子的环境,只得感叹分身乏术。
往无涯门回去时,杜玉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改道前往师叔的木屋——当然,实际上住在那里的应该是他敬爱的师尊才对。穿过竹林,隐约听到一阵空灵的箫声,丝丝缕缕,如同母亲睡前的祝语声。杜玉停在木屋前,望着立在断崖边的那道倾城身影。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师尊都是极美的,面容、身材、气质、谈吐,真宛若天女下凡。也正是这种没有缺憾的美,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好似她并不真实,随时将揽星登月,遨游于九霄,与人间再无瓜葛。
杜玉无疑是爱慕过她的,试问那个少年郎在面对一个待他如此温柔体贴的仙子时能不心生爱慕呢?可他也清楚这份爱慕并不合理,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冲动,在少年情窦初开的年龄,满腔热血无处宣泄,自然会有此冲动。
“师叔。”虽然是称呼为师叔,但杜玉却恭恭敬敬,没有半分轻佻。
箫声断了,叶霜月回头,在皎洁的月下伫立着,宛若月之神女。月光将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丰腴、高大、腰线蜿蜒,长发飘飘,这世上难道会有比她更美更富有神性的女子吗?
“嗯。”她沉默了许久,才给出如此回应。也许是心中思绪过于繁杂,以至于不知如何言说了吧。杜玉是第一次听到师尊吹箫,月下吹箫之事向来与伤春悲秋割舍不开。她又是因什么而郁郁呢?
“师叔,你原来还通音乐之道。”杜玉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和师叔相比,师尊的演技真的拙劣无比,她好像早就希望杜玉发现她的破绽,这种矛盾的行为使杜玉更加无法揣度她的内心。
“琴音谷一行如何呢?”她问,语气平淡舒缓。
“有惊无险,收获颇丰。”杜玉说,“这次琴音谷一行,使师侄我更懂得了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你像是有了取舍?”叶霜月心细如针。
“是。”杜玉说,“一路走来,她对我都是极好。就像是我以前在追逐一轮天上圆月,她其实是在水中扮作圆月倒影的银盘,明明一直在我身边我却迟迟未觉。”
叶霜月问:“是李清雅吗?”
“也许是。”
叶霜月闭上眼睛:“好好珍惜她。”说着,转过身继续吹箫,这次音声莫名悲怆了几分。
杜玉听了一会,问:“师叔,有些话我不方便与师尊说,不知能否向你倾诉。”
叶霜月放下长长的竹管,逆着月光,她的表情看不分明:“当然可以。我是你师叔,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我和姐姐不一样。”
杜玉在她身边席地而坐:“师叔,实不相瞒,我其实过去对师尊有过仰慕之情。”
“你是由她带大,由她教授,自然会有仰慕之情。”
“不是这种仰慕。”杜玉摇头,“是那种少年对美好的女子的仰慕。小时候,我总想在师尊面前表现自己,老是做一些逞强的事,最后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乌龙。师尊从来没有怪罪过我。我那时便觉得,也许我一辈子都可以依赖她,她永远会包容我。”
叶霜月被勾起往事,眼眶微微湿润。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和杜玉、公孙若一起的这些年是和年幼时光同样珍贵的回忆,她觉得随着时光流逝,她以后不会再有如此真心了。也正因如此,她希望杜玉能修得长生,能让这份美好永远持续下去。
“师尊有些懒散,也有些溺爱我,还总叫我揉脚,小时候揉得卖力,只觉是自己应该做的,长大后却揉得别扭,总是害怕对上她的目光。”
叶霜月有些尴尬,那段时间她忽视了杜玉也长成一个大男孩,总是拿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对他:“也许你师尊只是时间观念和常人不一样,才害你有了这些想法。”
“也是我心术不正。对师尊的仰慕变了质,总有一些七里八里的想法。”
叶霜月怕他继续说下去,害怕听到一些让自己彻夜难眠的话,打断道:“你同她说过没?你同我姐姐说过没?”
“当然没有,这些话怎么敢对着师尊说,也只敢向师叔你倾诉了。”杜玉说。
“也许你同她直说,她也不会怪你。”叶霜月说。她忽而惊觉,倘若杜玉真的早早地说他对自己有了非分之想,她会怎么做?她能怎么做?总不可能把杜玉赶出无涯门,也不舍得打他罚他,到最后恐怕也只是无止境的迁就和容忍。想到这,她为自己刚才的话语感到羞耻。
杜玉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偷偷练铁掌功,伤了手指,我咬牙憋着,眼泪却止不住。师尊跑过来,抱着我,对着我的手指吹气说;‘乖玉儿,为师吹一吹就不痛了哦。’她告诉我,我没必要去练武功,等我长大了,会发现武功并不是世界的全部,一些小小的困扰在以后将会变得无足轻重。”
叶霜月眼神恍惚,她记得那次,那时候杜玉拜入无涯门没多久,还心存继续练武的奢望。她记得那天是带杜玉去看完县城一场戏,戏里蒋护国一人镇守国关,小杜玉看得兴高采烈,回去后就找铁掌门的人要了一份铁掌功偷偷练。
“师尊说得对,等长大后,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我对师尊的爱慕始终是一种不太成熟的冲动,我在想……”杜玉声音有些颤抖,他在紧张,“我该不该放弃对师尊的这种想法?师叔?”
名义上是在问师叔,实则却是蒙着面纱询问师尊,这种机会仅有一次,杜玉还是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叶霜月沉默许久,她没有勇气去看杜玉。她的答案应该理所应当,她也很清楚杜玉那种爱慕的确只是少年儿的冲动罢了,在无涯门这个小地方,他会对唯一的毫无血缘关系的成熟女性生出爱慕再正常不过。作为师长,她当然应该告诉杜玉应该放下过去的冲动,长大成为一个成熟理性的大人。
她脑海中闪过和杜玉一同度过的诸多画面,他的可爱、顽劣、调皮、倔强、认真与悲伤,仿佛早已烙印进了她的内心,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让她如此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她闭上眼,说:“你应该放弃,那毕竟只是一种冲动而已。”
她如果只是叶霜月,她会希望杜玉继续爱慕她,但她同时也是杜玉的师尊。身为师长的责任让她说出了这句话,哪怕自己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杜玉怅然若失:“师叔你说得对,我的确该放下了就是。多谢师叔指点迷津,时候不早了,师叔早些歇息,师侄退下了。”
杜玉走入竹林,又听到那悲凉的箫声,声声不绝,余音绕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