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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朗山小小松了口气，又嘟囔着抱怨道：“什么嘛？他应当陪着主人一起出来才对，没有责任心的家伙……主人又看走眼了！”

nbsp;nbsp;nbsp;nbsp;来炆撑着伞，淡淡地朝山下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地移开了目光。

nbsp;nbsp;nbsp;nbsp;魔气森森的地方，谢衡玉在火山外的荒原踽踽独行，魔界与鬼界的交汇之地，森冷硕大的月亮如远古巨兽冷漠的瞳，高悬夜空，无情注视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nbsp;nbsp;nbsp;nbsp;上次从这里走过，还是为唐梨取花的那次。他还记得，当时他身负重伤，识海也混乱不堪，是被谢家的修士抬着走过这片荒原的——那时他躺在担架上，睁眼看到的月亮，和如今这轮是一模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当时他那即将被丢弃，被遗忘，被彻底取代的感觉，与现在也是相似的。

nbsp;nbsp;nbsp;nbsp;甚至现在……即便识海没有受损，他却觉得这回的伤痛比之从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nbsp;nbsp;nbsp;nbsp;他和池倾，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nbsp;nbsp;nbsp;nbsp;不，不是的。藏瑾早就死了，他却还活着，等池倾从七苦幻境中出来，等他缓过这一阵窒息濒死的感觉，他们一定还有机会能好好谈谈。

nbsp;nbsp;nbsp;nbsp;但是在此之前……他得想个办法救救自己。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深吸了一口气，一脚深一脚浅地，晕乎乎地踩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或许……得先找个无人的地方躺一会儿才行。

nbsp;nbsp;nbsp;nbsp;此心念一起，谢衡玉身体中所有的力量都宛如在转瞬间被抽空，他踉跄了一下，倒头直接栽倒在了空荡荡的荒原。

nbsp;nbsp;nbsp;nbsp;目眩眼晕，山峦倒置，满月翻转。谢衡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浅灰、深黑的剪影，他恍恍惚惚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荒原扑面而来的凄凉的风，风里……似乎还有歌声。

nbsp;nbsp;nbsp;nbsp;歌声？

nbsp;nbsp;nbsp;nbsp;这时候有歌声，好像有点奇怪。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以为是幻听，可又过了一会儿，那歌声越发清晰了起来——说实话，是很难听的调子，像是哀乐，却又带了中幸灾乐祸的喜气。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的目光转动，朝歌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声音虽然变得清晰了一些，但离得尚还有些距离，因此谢衡玉本以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nbsp;nbsp;nbsp;nbsp;但奇怪的偏偏是——他一眼就看到了，清楚地像是对方刻意让自己看到似的。

nbsp;nbsp;nbsp;nbsp;倒转的视线里，远处山坡之上，一个落拓的人影，正甩着他灰色的大袖毫无顾忌地狂舞。山风垂着他宽松的衣袍，他旋转着，不停地旋转着，从山坡的这头转到另一头，且舞且歌，且歌且笑。

nbsp;nbsp;nbsp;nbsp;在他的脸上，一个沉甸甸的，裂了一条缝的欢喜面，严严实实地挂在那里。

nbsp;nbsp;nbsp;nbsp;第79章第79章至少他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nbsp;nbsp;nbsp;nbsp;周遭一切的景象，在灰衣人喜气洋洋的哀乐中逐渐变得混沌而迷离。许是因为过于心力憔悴的缘故，谢衡玉躺在这幕天席地的荒原上，很快便被拖入了昏迷的边沿。

nbsp;nbsp;nbsp;nbsp;但在意识即将消散之前，那个戴着欢喜面的男人突然自山坡上高高跃起，踩着风，欢欣雀跃地蹦到了他的身前。

nbsp;nbsp;nbsp;nbsp;他在谢衡玉的脑袋旁边站定，低着头，诡异的欢喜面咧着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nbsp;nbsp;nbsp;nbsp;“哎呀呀，你好可怜。”欢喜面后头传来银叶谷主幸灾乐祸的声音，“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解答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想问的？”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勉强睁开眸子，与头顶面具那黑洞洞的眼孔漠然对视许久，声音沙哑，带了十足的疲惫与自厌：“藏瑾，是真的死了吗？”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歪了歪头，片刻后发出了声低低的哼笑，嘲弄意味十足：“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他继续平静地盯着他，灰眸好似一潭死水：“你的真容，究竟是怎样的？”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直起腰，垂下食指在谢衡玉眼前左右晃了晃：“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我没必要继续回答。”

nbsp;nbsp;nbsp;nbsp;他迎风而立，在冷然的月色下舒展开手臂，如同一只振翅的灰鸦，声音欢快明朗：“再有什么想问的，你得自己想办法呀。”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疲倦地闭起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而银叶谷主即便被无视，也没有生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nbsp;nbsp;nbsp;nbsp;这日，他的心情似乎好得有点过头，整个人都亢奋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谢衡玉躺在地上，感知到身旁之人又开始跳起舞，这次他不仅是在转圈，而是用双足在地上踢踩出毫无规律的节拍，像是只手舞足蹈的猴子。

nbsp;nbsp;nbsp;nbsp;他越跳越快，越跳越欢畅，连带着谢衡玉身下的土地也发出闷闷的振响。

nbsp;nbsp;nbsp;nbsp;那快节奏的舞步不断磋磨着谢衡玉的神经，与他周身死一样的沉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死人般睁眼看着空中巨大的银月，片刻后，一道剑光虽漫天月辉一同劈下，如疾电般正中那舞动着的灰色人影。

nbsp;nbsp;nbsp;nbsp;土地终于不再震颤，喜滋滋的哀乐也瞬间停了下来，银叶谷主脸上沉甸甸的欢喜面又一次摔落下来碎成数瓣，露出其下平凡到毫无特点的脸。

nbsp;nbsp;nbsp;nbsp;在他那浮肿的眼皮上，两根毛毛虫般凌乱粗短的眉毛吃痛般拧起来，他不再跳舞，而是转身低头望向依旧躺在地上的谢衡玉：“你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的神情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下却暗含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漠然。

nbsp;nbsp;nbsp;nbsp;“我现在心情很差。”他淡淡地回答，“是否可以不要在我身边跳舞？”

nbsp;nbsp;nbsp;nbsp;银叶谷主“嗤”地笑了出声，他双手捂着肚子，先是发出一声闷闷的笑，然后笑声突然高扬，刺耳至极，停不下来似的。

nbsp;nbsp;nbsp;nbsp;“可是……啊哈哈哈哈哈……可是我现在心情很好啊！”银叶谷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个每个字的结尾都带着颤，“谢衡玉，你现在的样子，比我想象中还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你这样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侧目看着他，眉眼疏淡厌倦，无数凌厉的剑光却朝着银叶谷主那张依旧伪饰的脸上劈去。虽同是清光剑意，但他此刻落下的那些剑势，却简单到没有丝毫观赏性可言，单刀直入，寸寸剑锋似是要削掉对方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