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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禹听段玉京这时候提起这些事,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当即退却了那一两分的不自然,也郑重的回道:「我承段师所托,聊作照顾自是应当的。至于你要做的事,如果你觉得不便与人言,也自然有你的道理。」
「是呢。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段玉京继续道:「虽然你从不介怀,但我却不能坦然的也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些时日常常为此感到惭愧不安。」
「你不必……」
「安人,我不知道你今日经历了什么,不过,既然左右无事,姑且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王景禹不再试图解释,安稳下来道:「好。」
明明是绿意盎然的春三月,王景禹却仿若回到了那一年的寒冬。
他从书院首门走出,一眼见到了于茫茫朔雪当中,罩着斗篷,束了马尾,一身利落劲装的段玉京。
直到今天才发现,他对于这一幕的记忆,堪称纤毫毕现。
今天一整个中午,自从听到了石蛋所述的那些话,他就一直处在罕见的不受掌控的情绪当中。
此时想来,他的愤怒丶他的心痛,皆是源于,自己心中这片净土,净土中珍重存放的冰心玉面之人,受到了愚蠢之人的嘲弄和玷污。
第94章
堂外庭院中的秋桐结出了细长的喇叭花,堂内的新茶腾着淡淡白烟。
段玉京语调清淡:「安人熟读经史,当知在咱们这片土地之上,世代都逃不过同一种宿命。一个朝代兴起,大兴大治,中间守成受禄丶罅隙渐生,最后积重难返,或四野之民起而反之,或外境异民趁机而入。再然后,新的朝代于废墟之中重建,开始又一次的轮回。」
「唯一的区别,大概也就是有的几十年一轮,有的倒能有个二三百年。」
「天熙年间,正值咱们大景朝立朝一百馀年。对于曾经有过强盛开局,和接连几十年大兴的大景朝而言,到了这个时候,也已是罅隙丛生。明代轮回,一直就是个打不破,也无人可以逃脱的魔咒。可总有一些人,总有那么一批心怀理想之人,希望能尽自己的所能,一一弥补缝隙,将这天下的清宁,再往后多延续个百馀年。」
「而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有这样的理想,恰逢身居高位丶得蒙圣恩,亦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做这样的事的人。」
听到这里,王景禹微露惊诧。
因为,他很清楚,段玉京此时所说的父亲,绝对不会是段岭。
段岭的经历他已经十分清楚,「身居高位丶得蒙圣恩」,是从来都不存在的。
而天熙年间,符合段玉京所言情形之人,就只有一位。
段玉京稍作停顿,朝他笑了笑。
又继续道:「想来安人也猜到了,自古力倡变法之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所秉持的理想与信念,在真刀真枪的实际利益面前,连一柄烛火的微光都不足以比拟。最终得个遭人构陷丶身陷囹圄,家破人亡丶众叛亲离的下场,
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段爹爹低调守身,背负着各方对他的诬蔑与轻视,将我救了出来,带离京师抚养长大,恩情重如山。他可以不将当年的事丶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叫我就此无知无觉的度过一生。」
「可是,他仍然选择了在我有能力理解和承受之时,坦然相告。如何看待过去丶如何面对将来,段爹爹皆由着我来选择。」
「而你也看到了,我的选择是,没办法放下过去,只图安稳,独自一人苟活一世。这才有了我孤身来到平阳这一行。」
「即使我这一生,到最后也不能获得你所说的那种能量,不能将当年的事情查清,将那些扣在爹爹头上的冤屈洗去,也总要尽力而为,试过了,才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