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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拽住浣娘的衣袖,将她猛地往外一甩。“——咚”的一声,浣娘的额头撞在了石头上,渐渐淌出了血泊。容晞心中一痛,声嘶力竭地喊道:“浣娘!”那悍匪露出了得意的笑意,刚要抽刀刺向容晞,笑意却登时僵在了唇畔。随即,他口中喷出了鲜血,跪倒在地。容晞一惊,这悍匪胸口中了一箭,原来是有人救了她。她回身想要寻找救命恩人,待于夜色中看清救她的那行人时,她眸色倏地一变。尹诚端着弓弩,又“嗖——”地一声,连发数箭,射中了其余的几名悍匪。而他身侧勒马挽缰的男人,竟是慕淮。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慕淮已然策马往她的方向驰去。虽然地上的悍匪已死,但他却仍拔出了长刀,欲要对着这些人的尸身再度挞阀。容晞的心跳愈来愈快。慕淮竟是要亲自来抓她回去。一见到他,容晞心中便油然生出了惧意。就像动物见到天敌一样,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她顾不得多思考,悲痛地看了一眼浣娘的尸身后,拔腿就跑。慕淮见状,忙将刀从悍匪的尸身中抽了出来,待将利刃放回刀鞘后,便挥着马鞭,往那女人的方向跑去。他心中暗骂,这女人真蠢,跑什么跑?人怎能有马跑的快?敌人俱被歼灭,尹诚便挺拔地坐于马背,像看戏般看着慕淮逐着那娇小的宫女。此情此景,容晞便像只被折了羽翼的莺鸟,而慕淮便像只凶悍的鹰隼。双方力量属实太过悬殊。只听那“莺鸟”惊呼了一声,慕淮已倾了左半身,大臂一捞,便将那女人抱举到了马背上。他挽缰的手很有力量,将怀中的女人圈得紧紧的。容晞觉得自己的那颗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处时,慕淮“吁”了一声,勒住了骏马。他将怀里吓懵的女人拥紧了几分,随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将手置在了她的小腹上。慕淮的举动让容晞瞳孔骤缩。他会不会是……知道了。慕淮睇着怀中活生生的女人,墨眸深黯。他嗓音隐隐抑着怒气,沉着声音问她:“跑什么?你怀了孤的孩子,还想跑到哪去?”狼崽子(修罗场)夜风拂面,容晞听慕淮的自称已从我变成了孤,略有些恍然时,便知他已不再是缙王,而是大齐的东宫太子。她还未离汴京时,便听见了庄帝册立慕淮为东宫储君的消息。慕淮身上清寒的气息已将她缠裹,才几日功夫未见,容晞便觉,眼前的男子于她而言,竟变得有些陌生。似是哪处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容晞适才逃跑,是出于规避令她倍感恐惧事物的本能,现下理智下来,容晞方才清醒,她不能不顾浣娘的尸身。慕淮凝睇着怀中若受惊之兔的娇小女人,目光一刻不离,刚要挽缰策马。容晞这时对他央求道:“求殿下将奴婢放下来…奴婢再不会逃跑了,也跑不掉的。”慕淮默了默,应了她的请求,他先命容晞在马背坐稳,待他下马落地后,便托举着双臂将女人小心地抱下了马背。容晞双脚着地后,腿腹因受惊有些抽筋,却强撑着那股痛苦的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浣娘的尸身旁。慕淮则眸色沉沉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至浣娘尸身旁后,容晞终于瘫坐在地,她费力地将浣娘的尸身抱在了怀中,颤着手为浣娘拭着从额上流下的鲜血。除却下落不明的弟弟容晖,浣娘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原本在洪都当地,也是有容家亲眷的,可那家却是个白眼狼。容炳在汴京做官时,他们一家经常去汴京容府蹭吃蹭喝,可容炳出事后,这家人却不欲收留她和浣娘。她当初便不该因着胆怯,生出逃跑的念头。若她不逃,浣娘便会在汴京好好卖着糖水,哪会半路殒命?容晞愈想愈伤心,到如今,她看慕淮对他的子嗣还是在意的。她真是蠢极。虎毒不食子,慕淮对她态度虽然恶劣,但不一定会对他的亲生孩子不好。她一弱质女子,举目无亲,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能护住腹中子嗣。当初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眼下的状况,也只能先随慕淮回汴京,因为她想先将浣娘的尸身安葬,也想给浣娘的家人一个交代。慕淮的身份太高,她的身份又太低,既是寻到了她,她本就也逃不了。除非,有个同慕淮势力相当的人能帮她逃。但这种念头,真是异想天开。容晞泣不成声,几欲晕厥。慕淮见此锋眉深蹙,他不是没见过她哭,却没见过她哭成这副惨样子。重活一世,自己的女人竟在他面前哭得这般可怜,慕淮攥着拳头,自己还是晚了一步。若他能及时赶到,将那妇人的性命救下,这女人便不会哭得这么可怜了。慕淮刚要开口让容晞从地上起来,容晞这时松开了浣娘的尸身,几乎是跪着爬到了他面前。慕淮微怔时,容晞已然螓首落地,待重重叩首后,她软软的嗓音已略带沙哑,苦苦哀求道:“那地上的尸体是奴婢的亲眷,奴婢恳求殿下,将她的尸体带回汴京下葬。您要怎么罚奴婢,奴婢都无任何怨言,只求您能让她安葬。”慕淮见她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冷声命道:“先从地上起来。”容晞低泣道:“请殿下先答应奴婢的请求。”慕淮见容晞如此倔强,蹙眉将她横抱在身后,低首回道:“孤准了,不许再哭。”言罢,慕淮冷声命侍从将浣娘尸身安置,明日便随他们一同归往汴京。容晞怀着身孕,本就虚弱,适才又经历了惊吓和极度的悲痛,在慕淮怀中没多久便晕厥了过去。再度起身后,她竟是发现自己伏在慕淮的身上。而慕淮正蹙眉,略有些笨拙地解着她粗衣的系带。容晞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身在馆驿客房。她微微慌乱,怕慕淮这时便要同他敦伦,慕淮察觉出女人已醒,见她刚醒便是副见了阎王的模样,微有些不悦道:“你身上沾着血,还有泥土,脏死了,孤没那个心思碰你,你这般紧张做甚?”容晞微怔时,慕淮又沉声道:“这床榻都被你弄脏了,孤已命人备好了热水,一会便将你扔进去,洗洗你这身脏污。”容晞有些赧然,轻轻推开了慕淮的双手,小声回道:“那奴婢自己来吧…不劳殿下了。”慕淮并未松手,他见女人惨白的面容上渐渐染上了绯色,便知这女人在害羞。容晞身上的粗衣他不大会解。原先在宫里,宫女的衣物一季就那么一种,他解习惯了。再者平日入夜后,他往往要求容晞穿亵衣进殿伺候,情|动时往往直接上手撕,哪有这般局促的时候。思及,慕淮应了容晞的请求。容晞见慕淮那双深邃的墨眸盯视着她,那目光灼得她面热,便又小声央求:“殿下…您稍稍避开下好吗?”慕淮冷哼了一声,这女人身上他什么地方没见过,连肚子都被他搞大了,换个衣物竟还要避着他换。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转过了身子,命道:“快些换,别磨蹭。”容晞松了口气,抓紧时间从自己的行囊中寻了身干净的寝衣换上,带扣还未系牢,男人便将她抱到了浴间。这馆驿的浴桶中还提前置好了有细辛、甘松、番百草和荆芥的药剂。其内弥散着氤氲的热气和草药的清香。慕淮以她身怀有孕,身子不便为由,要帮她沐浴。容晞不大相信慕淮的意志力,以往她伺候他沐浴时,二人定是要在水中敦伦一次的。但她又拒绝不得,只得小心地浸在水中,丝毫不敢乱动。桶里的水有些深,容晞的体量又过于娇小,慕淮还得随时将她的双臂往上提一提。容晞也怕沉下去,只能用纤细的胳膊攀住他的颈脖。令她惊讶的是,慕淮今夜真的是在很小心地照顾她,虽然动作略有些笨拙,却知道避开她的小腹。容晞见他此举,稍定了心弦。毕竟肚里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待将她身上的脏污洗净后,慕淮将她捞出来,亲自用巾帛替她拭着身上的水渍。慕淮用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动作略有些粗旷地为她擦发时,见她易着的容貌丝毫未变,知她用来易容的物什仅仅用水是去不掉的。虽然脸不及本来的样子美,但现下的容晞,看上去却有些少女的娇憨幼态。他重活一世,方才意识到,这女人跟着他时,年岁尚小,也就十六七岁。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却终日掩着绝色容貌,终日穿最寻常的宫女衣物。他慕淮的女人,绝对不能活得这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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