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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秉文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身体微微颤抖,仿若遇到让她无比悲伤的事情。尤其那种想靠近却未靠近的踟蹰,就像在害怕什么。
肖秉文沉思片刻,大概猜到原因,目光露出几分无奈和痛意,语气尽量平静问她:“那张照片你看到了?”
张婉如强迫自己从那场噩梦中回神,调整了一下呼吸点点头,“看到了,不过我很好奇,你的钱包里为什么有那样一张照片,那时候我们并不熟悉。”
“其实就是觉得照片好看,拍得很好,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让我满意,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随手塞进了钱包里。”
初见面时张婉如在他印象中是个挺热心的女孩,不过后来得知他跟她继母的干亲关系之后她再看他眼神便不再友好。
可那天,阳光实在太暖,院子里的虞美人开得太美,从花园中经过,落了满身阳光的她看上去温婉柔美,乖得不像话,跟平日里那冰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把那张照片收起来大概也有这个原因,是真觉得这张照片很好看。可他没想到这张照片会让她受到牵连。
“所以当初周鹏和肖瑜看到这张照片才将我绑架到那间仓库的吗?”
“很抱歉我当初没有对你说实话。”
当初肖秉文告诉她,周鹏之所以绑架她,是误会了她是他的侄女,想逼迫他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
可是梦境中,站在她门口忏悔的肖秉文跟她说的远远不止这些。
所以张婉如又问:“肖瑜让我问你真相,这就是当年绑架的全部真相吗?”
肖秉文对上她的目光却沉默下来,肖秉文挺爱冒险,胆子也大,不然也不会自己跑到外面开工厂。他好像从未怕过什么,即便有害怕的,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也不允许他表现出半点。
可现在,有清晰的惧意凝聚在他眼底,他浑身紧绷得不像话。太阳渐落,光影流转,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张婉如也静静注视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肖秉文直到临终前才来向她忏悔,那么这个年纪的肖秉文会选择对她隐瞒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才开口,微哑的声音染了夕阳,像带着时光的沉重。
“其实在将你绑来前,周鹏曾绑过几个女人来我身边。他想看着我像畜牲一样在他跟前表演,他给我灌药,试图让我丧失理智。药效作用我痛苦不堪,可还是忍下来了。这让周鹏气急败坏,我未能如他的愿,我看到他气急败坏,我知道我暂时取得了胜利。我就是那样的人,越是要对我强硬我反而越不低头。直到后来周鹏看到我钱包里的照片,他将你绑了来。他再一次给我灌药,我试图用我的意志力去反抗,试图让他愿望落空。可是我失败了,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你有所反应,但我就是未能控制住,和你发生了不愿发生的事情。”他自嘲一笑,“我不想对我的过错做任何辩解,我从未向你说明真相,因为真相中的我是丑陋的。我道貌岸然用别的理由蒙混过关,明明自己有龌蹉的一面,却一直像一个伪君子做出受害者的模样。周鹏和肖瑜固然可恨,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当年遭受的伤害,就算有大部分是来自周鹏和肖瑜,也有一部分是来自我。”
其实这些年肖秉文也时常懊恼,为什么当年没有忍住,为什么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都能控制,为什么面对张婉如就不行。如果当年他忍住了,是不是就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是不是就会让周鹏和肖瑜侮辱折磨他的愿望落空。
可他就是没忍住,他就是很卑鄙无耻在她面前失控,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他可以将这一切推给那些药,但只有他很清楚,其实发生这件事也夹杂着他的主观。就是因为此,他就逃脱不掉他是罪魁祸首之一这个事实。
张婉如也确实该恨他。
他想起他这些年常做的那个噩梦,梦里他风烛残年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他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张婉如的原谅。他想亲口对张婉如忏悔,他想在死前乞求她的原谅。
可是他躺在床上等啊等,却未能等到张婉如出现,几乎每一场梦的最后都是以他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作为结尾。
这梦折磨得他很痛苦,可是仔细想想,张婉如不愿意见他,不原谅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张婉如理应恨他啊。
肖秉文其实完全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周鹏,推给肖瑜,推给那些药,可他很清楚他也占一部分原因。他阴暗自私的一面想让他对真相有所保留,可他遭受的良心谴责却又支使他对张婉如说出真相,让她知道他也有私心,有不堪的一面。
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幕后黑手一落网,当年的事情也会彻底真相大白。肖秉文早已料到,那一次次的噩梦好像也是某种预言。
他知道得知真相的张婉如会跟梦中一样,到死也不肯原谅他。他也知道自己将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内疚之中,接踵梦中死不瞑目的命运,可他还是将真相告知她了。
张婉如没说话,沉默让氛围变得越发凝重,太阳已西沉,火烫的云霞还在天边滚动,碎金般的光影淡了些。
张婉如也说不清楚听到肖秉文这些话是在意料之外还是在意料之中,在梦中,肖秉文直到意识到自己已快油尽灯枯才找到她,对她说出全部真相,乞求她原谅。
其实她能理解,肖秉文有他的骄傲,骄傲如他,不想承认自己有卑劣不堪的一面,直到暮年,人生快走到尽头时,身上的骄傲早已被无常的世事磨灭干净。他想在死前不留遗憾,想得到宽恕,这才向他坦白。
而正值暮年的肖秉文,骨子里的傲气还在,却还是向她坦白真相,将自己隐藏的不堪摊开给她看。
“张婉如。”肖秉文沙哑着声音开口,噩梦中将死之际,他想求得她的原谅,那些话藏在肚子里,藏了很久,他想通通对她说。在噩梦中他盼望着这样的机会,可现实中他并不想要,现实里走到这一步就离噩梦中的死不瞑目更近一步,可这些话还是要说,梦中无法对她出口的话,还是要说给她听。